温芙沿着楼梯走上二楼,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静又没人打扰的地方度过今晚。
靠南面的拐角有个隐蔽的阳台,可惜今晚显然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到了那儿。当温芙挑开窗帘走进阳台时,昏暗的角落里一对男女像是一对被人惊扰的野鸳鸯,迅速退开几步。
温芙愣了一下,正当她匆匆说了一句“抱歉”想从阳台退出去时,那位站在角落里的女士先一步喊出了她的名字:“温芙?”
温芙也立即听出了瓦罗娜的声音,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面具果然没有半点作用。
“抱歉,夫人,”她再一次道歉,“我无意打扰你们。”
“你怎么在这儿?”被人打扰的不悦叫瓦罗娜的语气不算太好,不过她了眼温芙身上的礼裙,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冷笑了一声,“看来里昂最后还是选了你当他的助手?难怪阿尔贝利千方百计地想要把你赶出去。”
温芙面不改色地恭维道:“但您看透了他的卑劣,并没有被他利用。”
“里昂答应为我画画,以此请求我撤销对你的指控。”瓦罗娜说,“起码这一点上阿尔贝利没有骗我,他果然肯为了你来向我低头。”
温芙猛地抬眼,面具遮挡住她的半张脸,但依然能够看出那一刻她脸上诧异的神情。
“怎么,你不知道吗?”瓦罗娜像是突然有了兴趣,“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突然间大发善心?”
温芙说不出话来,她显然以为是因为那些有关阿尔贝利的传言使瓦罗娜对他产生了怀疑,在发现他也在利用自己之后,才因为气愤撤销了对她的指控。
“您知道我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半晌,温芙终于垂着眼低声说道。
但瓦罗娜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那样反问道:“那又怎么样?”她如此理直气壮,令温芙也不禁语塞。
“阿尔贝利想要利用我赶你走,我也想利用他让里昂为我画画。但我不喜欢他骗我,你和他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瓦罗娜理所当然地说。
温芙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无论是瓦罗娜还是博格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种人,他们并不在意“他们”这些人的死活。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终于,许久的沉默之后,温芙这样对她说道。
穆勒第二天到画室时,发现温芙已经在那儿了。她一向来得很早,但穆勒看了眼她脚边堆积的那叠草稿,怀疑她昨天压根就没有回去睡觉。
“你也太用功了。”穆勒抱怨道,“你没参加昨晚的舞会吗?”
温芙没做解释。
下午里昂来到画室,花园长廊的那幅壁画已经开始动工,温芙看过那张草图,除去公爵本人之外,画面上大概还会有十几个人,里昂负责画面中最主要的那几个人物,而温芙和穆勒等人则负责完成背景中的几位次要人物。
里昂看了几张她交上来的人体动作分解图,但他显然并不满意:“你画的是雕像吗?”
温芙无言以对,因为她的确是按照公馆里那些临摹过的雕像来画的。里昂设计了某次宫廷宴会的场景,画面上的每个人物都并非静止不动的,这比一个静静坐在那儿的人物要难画得多。
那些活灵活现的雕像画在纸上,一下变成了一块块死肉,那些灵动和柔软的线条在她笔下又重新变成了石头。
“你画上的这些人,他们的发力方式全都不对!”里昂将笔摔在她的画稿上,“你观察过男性肌肉发力的方式吗?”
温芙:“……”
这个问题令人尴尬,里昂见她半天没有回答,不由困惑地皱起眉头:“你没见过男性裸体?”
温芙板着脸说道:“见过。”
“什么时候?”
“……我在墓地帮忙收殓过尸体。”
“既然如此,我纠正一下我的问题。”里昂挑了挑眉毛,“你没见过活着的男性裸体?”
“……”
这个回答乍一听十分荒诞,但是仔细一想又如此合乎情理。温芙忽然想起了里昂对那幅《情人》的评价,他认为那幅画糟糕透了,现在她知道原因了。但是温芙有自信她对于人体肌肉和比例的把握并没有问题,她为自己辩驳道:“我不认为我的人体画得有哪里不对。”
里昂冷笑一声:“我说过,你画的是一堆僵硬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