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艺术家们对这种攀比的风尚显然乐见其成,许多人通过这种方式打开了知名度,逐渐成为各个公国争相追捧的对象。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画画是为了成为一名出色的工匠,他们最了不起的愿景,是成为一名宫廷画师,受到各国君王的邀约,替他们装饰那些华丽的宫殿。
下午的时候,温芙站在空旷的议会厅中央——她第一幅被人们所看见的画曾经挂在这座大厅的墙壁上,尽管那幅画在展出期间,最终也没有落上过她的名字。
温芙想起第一次私下见到公爵的场景,他们在一间小礼拜堂里,她告诉扎克罗她希望有一天自己的画也能像特西罗的《天国》那样出现在教堂的墙上。现在,她开始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狂妄。三年过去,她依然没有查清当年是谁害死了洛拉,也没有画出一幅能够证明自己的画。
“小心。”
有工人抬着一幅画从大厅中央走过,差点撞到了站在墙边看画的温芙。一位戴着眼镜的老人,用手里的手杖轻轻地在她手肘上碰触了一下,隔开了她与那两位搬画工的距离。
“谢谢。”等那幅画从身旁经过之后,温芙向那位老人道谢。
“没关系,事实上我正打算去这附近的教堂墓地,你知道该从哪个门出去吗?”
温芙注意到对方穿着黑色的外套,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朵白色的桔梗花。在杜德,只有参加葬礼或是有亲人离世人们才会在胸前戴一朵白花。她将通往议会厅后门的方向指给他,并忍不住问道:“您第一次来杜德吗?”
“是的,我从阿卡维斯来,我叫奥利普。”老人摘下帽子对她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听到“阿卡维斯”的时候,温芙恍惚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有人提起过这个地方了。
“那一定很远吧。”她自言自语地说。
“坐船差不多半个月就能到了。”奥利普回答说。
那的确比她想像中近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是距离杜德很远的地方。
“这儿美极了,不是吗?”奥利普转头看着议会厅墙壁上的那些画,由衷地赞叹道,“和阿卡维斯毫不相同。”
“阿卡维斯是什么样的?”温芙问道。
“所有美而脆弱的东西都不能在那儿长存。”奥利普说,“我们喜欢那些质朴而有力量的东西,比如剑和长矛。”
“听起来你们会欢迎雕塑家去那儿。”温芙评价道。
奥利普笑了起来:“你不喜欢阿卡维斯?”
温芙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只是沉默了良久忽然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在阿卡维斯。”
“是吗?”奥利普的语气显得有些意味深长,“愿你早日与他重逢。”
与奥利普在议会厅分别之后,温芙朝二手书店走去。
她在快到书店的街区附近又碰到了一个问路的年轻男人,当她指完路后,对方又提出想要请她喝一杯下午茶作为感谢。温芙终于有些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她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不由得愣了一下。
少女怔忪的神情意外的可爱,这使得那位陌生的青年更加热情地向她提出了邀约,正当温芙思考着措辞准备拒绝他时,有个男孩抱着一束花跑了过来。
“你好,一位先生买了我的花,让我把它送给您。”卖花的男孩将那束花放到温芙的手里,随后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二手书店,“是那位书店里的先生。”
温芙低头看了眼怀里那束热烈开放的三色堇,抱歉地冲着眼前的男人笑了笑。对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很有风度地没再继续纠缠,与她弯腰作别。
等温芙抱着花走进书店,推开门就看见坐在柜台后的冉宁,他看起来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样,温芙随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冉宁像是吓了一跳,抬起头才注意到她的身影,于是又很快整理神情,故作轻松地回答道:“没什么,你今天回来得格外早。”
“因为我下午没去画室。”温芙回答说。
她朝楼梯走去,上楼前想起什么似的对他说:“谢谢你的花。”
冉宁怔了怔,疑惑地问:“什么?”
温芙折回来将手里的那束花插在了橱窗旁的玻璃瓶里,闻言直起腰:“这不是你送的花?”
冉宁将目光落在了那一束三色堇上,神情有些复杂。他过了片刻才神色如常地反问道:“你不喜欢吗?”
温芙替那束花换上了清水,将它摆在柜台上显眼的位置,并没有将花带回自己的房间。上楼之前,她玩笑似的对他说:“我只是希望,你下次可以换一种不花钱的方式替我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