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脚步声,一小团昏黄的灯光从上头缓缓往下走,温芙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小心翼翼地往里收了收脚尖。眼看着那团灯火越来越亮,她低下头几乎已经能够瞥见不远处一双女式的尖头皮鞋走下楼梯,正要朝这个方向走来。
忽然间,走廊的另一边亮起了灯。
少年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柏莎停下脚步,她看着面前的泽尔文愣了一愣,神情闪过片刻诧异,随后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泽尔文左手牵着黛莉,右手拿着一盏烛台,也在原地停下了脚步:“我在路上碰见了黛莉,听说您病了,她想来找您。”
柏莎听他这么说,不大自在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下意识解释道:“我之前有些头晕,现在已经好了。”
泽尔文打量了一眼母亲身上的衣服,她像是刚见完什么人,因此并没有换上睡袍,依旧是整齐的礼服,如同随时都能出发去参加舞会似的。不过,他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松开了牵着黛莉的手对她说道:“去吧。”
小黛莉迟疑地抬头看了眼哥哥,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将自己送到母亲身边,却要自己独自走过这段黑漆漆的过道。不过泽尔文垂着眼一动不动,看起来打定主意就将她送到这儿了,而他们的母亲也同样抬着头,看起来并没有要过来接她的意思。
于是女孩只好不甘心地松开了他的手指,独自朝过道的另一头走去。
当她走到过道中央,无意间抬头看见站在楼梯下的温芙时突然怔住了。温芙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低头对着女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黛莉果然乖乖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抿着嘴唇冲她微微笑了起来。
“黛莉?”柏莎注意到了女儿的异常,像是要走上前查看。
但黛莉在听见她的呼喊后,立即加快脚步,“哒哒”地跑到了她的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她看起来急着要离开这里,柏莎认为她是因为在黑暗中受到了惊吓,于是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前她终于想起还站在过道另一头的泽尔文,于是她转身对他缓声说道:“好了,你也赶快回到舞会上去吧,你的父亲一定正在找你。”
泽尔文想说些什么,但是没等他说话,柏莎已经放下黛莉牵着她朝楼上走去。小黛莉回过头,冲他挥了挥手。泽尔文勉力向她露出一个微笑,也与她挥手告别。
等楼梯下重新安静下来,泽尔文忽然间开口冷冷道:“你打算在那儿躲到什么时候?”
过了好一会儿,温芙才从楼梯下走了出来。泽尔文看见她后目光中流露出一闪而过的诧异:“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温芙说。
泽尔文没做声,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是餐厅那晚之后,温芙第一次见到他,他们之间彼此默契的谁都没有主动提起那张画。她还没想好要编个什么谎话来骗过他,泽尔文却看了眼另一头的方向,立即就猜到她今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你去了药剂室?”
温芙下意识想要否认,但泽尔文已经快步朝她走了过来:“我看你是疯了,你知道这儿是哪儿吗?一个科里亚蒂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的尸体扔进翡翠河里……”
温芙因为他的靠近,不得不坐在了身后的矮桌上,那使她只能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目光。泽尔文的五官锐利,眉眼细长,这叫他冷脸时看起来神情格外凌厉,但同时,他有张英俊的脸,这叫他便是发怒时神情也不叫人讨厌。
“你害怕我有一天会被人扔进翡翠河里吗?”温芙问。
泽尔文的心跳漏了一拍,正当他以为她又要说些叫人心烦意乱的鬼话扰乱他的思绪时,她却话锋一转,又问:“还是说……你害怕我发现真相?”
泽尔文一愣,他退后一步,女孩乌黑的眼珠像是一颗冰冷的玻璃珠子,在她雪白的面颊上清凌凌地看着某个人时,仿佛能够看见对方的灵魂。
“你的真相是指什么?”泽尔文忽然间讥诮地扯了下唇角,他低头看着她问,“就算她的死不是一个意外,你难道打算在这座花园里找到那个所谓的凶手,然后用刀刺穿他的心脏吗?”
温芙平静地说:“我没有那么自不量力,你是一只猫的时候,最多只能划破一个人的脸,但如果你变成了一头狮子,你就可以咬断对方的脖子。”
“可你并没有变成狮子,你还是一只猫。”泽尔文冷冷地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