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有些自知之明,在这种堪比联合国的宿舍里当舍长扪心自问她不够格,还是让别人来吧。
班主任最后选了个家住本地的女孩做舍长,叫江晓萍。江晓萍长得有点小漂亮,大眼睛白皮肤,睫毛长得能挂下阴影。开玩笑时用本地方言叫人滚不说滚,说拱,尾音比孔雀的尾巴还要长,听起来十分娇憨。
第一天进学校食堂,连玉听人说食堂的“懵面”好吃,于是她排了老长的队伍打上一份,拿到手她就懵了,这他妈不是焖面吗?还没有豆角,用土豆和嘎达白做的。天知道连玉最讨厌吃的蔬菜就是嘎达白,总觉得吃进嘴里一股子农药味。
军训三天后连玉发现,大家虽然同在一个省,但是东西部区别太大了。东部区人说的都是东北话,西部区人说话千奇百怪,有些酸溜溜,有些软绵绵,倒是不约而同的不分前后鼻音。
她觉得西部区同学说话怪,西部区同学私底下嫌她和高颖说话土。
一个叫乐鑫的女同学就跟江晓萍说过:“天啊,她们竟然把圆白菜叫嘎达白,洋芋叫土豆,土死了。”
然后没几天连玉就发现,高颖也开始叫圆白菜了。并且她还劝连玉入乡随俗,“谁让咱们在人家的地界上念书呢。”
连玉的白眼儿差点翻到天上去,凭啥呀?她说的还是普通话呢,她们难道不是中国人?就像她们当着别人的面用别人听不懂的方言说话多高尚似的,不就享受那点当面蛐蛐别人别人还听不懂的快感吗?等她再熟悉熟悉的,哪天惹到她头上谁的面子她都不给,挨个收拾她们。
八个人的宿舍氛围实在算不上融洽,再加上个个在家里都是掌上明珠,谁都不是宽宏大量的人,所以军训的那一个月里,除了必要的沟通以外连玉她们宿舍安静得可怕,因此还得了一个模范宿舍奖……
打破这种“安静”假象的,是舍长江晓萍的一封公开信。那天晚上连玉正在洗脚,睡在对面上铺的江晓萍忽然垂手递过来一张信纸,“看完传给别人看一下。”
连玉莫名其妙接过来一看,江晓萍在信上写她丢了三千块钱,还是在宿舍门锁完好的情况下丢的,如果哪位同学捡到了麻烦还给她,不然她就告诉班主任。
连玉三两下看完传给上铺的高颖,高颖又传给别人,很快整个宿舍的人全都传阅一遍,全程江晓萍都闷在被子里不出声。
看完后大家谁都没有说话。连玉去倒洗脚水,从盥洗室出来却被人叫去楼梯口,除了江晓萍,宿舍其余的七个人都齐了。
高颖年龄最大,她最先开口,“你们怎么说?”
许静靠在楼梯扶手上,一边磨指甲一边说:“她意思就是有人拿她钱了呗,谁拿的还给她就好了。”
大家不约而同摇头,都说自己没有拿。开玩笑那是拿么,那是偷。
没商量出一个结果,熄灯时间到了,大家回到宿舍摸黑上了床。
三天后江晓萍又传出一张信纸,还是那句话,谁拿的谁还回来就行了,她不想搞得太难看。她的储物箱不上锁,希望有人会在明天之前把三千块放进去,不然她就要报警了。
这张信纸一出全宿舍的人都不敢在宿舍里待了,生怕被人误会是小偷。江晓萍的规定期限到来那天,其余七个人同时在晚上回了宿舍。只见江晓萍的储物箱还是那么四敞大开着,她本人趴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七个人面面相觑,互相使了使眼色再次来到楼梯口说话。
许静:“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我那天听见她跟人打电话说她爸妈正在打离婚。”
葛婷:“那是挺可怜的,还把生活费丢了。”
乐鑫:“要不……才三千块钱,咱们平均一下一人凑点给她得了。”
连玉斜着眼睛打量她,乡长的闺女说话就是硬气,三千块钱在她嘴里好像三十一样,随随便便就能凑出来。
“谁有钱谁凑,反正我没钱。”连玉直言不讳,说完还嫌不过瘾,又提点两句,“现在是江晓萍,以后宿舍里要是别人也说自己丢钱了,其他人是不是也得凑给她?那你们是上学来了还是扶贫来了?”
“有钱没地方花宁可捐给希望小学,也不给小偷堵窟窿。”
第194章 事不过三
连心在电话里问:“那后来呢?你们宿舍长报警了吗?”
“应该没有。”连玉抠着墙皮无所谓地说,“我们宿舍有人体检查出乙肝,把班主任吓坏了,又不能让得病的觉得被人看不起,还得叮嘱别人尽量别跟她一起吃饭喝水,人心惶惶好几天,我都把丢钱这茬给忘了。”
事实上连玉秉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光顾着在学校附近踩点儿和在宿舍里躲避可能传染的病毒了,对江晓萍丢钱的事她压根就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