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小南风放出第二批勤工俭学名额的时候,时任连玉班主任的李建荣第一个把龚良推荐过来,连心让他负责帮王金秀卖馒头。
卖馒头这个活儿轻巧,不累人,餐厅还管饭,于是龚良在勤工俭学的这一年时间里吹气一样长高、长胖了许多。
初二开学体检时他才一米六六,初三再次体检他已经一米七三了。郑琳琳形容他,“从前是干巴巴又黑又瘦的一块咸菜疙瘩,现在好像刚从秧上掐下来的嫩黄瓜。”
在龚良原本的计划里,再卖一年馒头,初中毕业证一到手他就去南方闯荡,没成想王金秀这里半路出了差池。
馒头铺要是自立门户,王金秀和金大嫂两个人就能撑起四口蒸锅,高峰一个人站柜台收钱,生意轻轻松松就能做起来,龚良立刻就成了多余的人。
满打满算距离他给自己设定展翅高飞的时间还有半年,垫脚的石头却塌了。
谁也不知道龚良是怎么想的,没过几天,趁饭点刚过大家伙都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龚良偷摸进了王金秀的屋子,将钱匣子里的一千二百块钱卷走了。
当天谁也没往龚良身上想,王金秀和高峰还以为家里进了贼,慌忙就跑去派出所报警。
派出所来人挨个调查一遍也没调查出个子丑寅卯来。直到第二天中午龚良还没来上工,众人才不得不怀疑上他。
连玉当时就急了,人是李建荣推荐,她招进来的,偷钱这事要真是龚良干的那这脸可丢大发了,说啥她也得找那小子问个清楚不可。
她正准备去跟从前的四班同学打听一下龚良家的地址,店里那部移动座机忽然响了起来,连心接起来刚听几句话就招手示意连玉等一等。
挂断电话后连心一边着急忙慌地穿外套,一边叫高峰开车跟她一起走,忙里偷闲顺便还把连玉给拽上。
车子一启动连心就解释说:“站前派出所来的电话,说龚良在他们那儿,让咱们去接人。”
“接”人?不是抓人?连玉转动着黑漆漆的眼珠琢磨二者之间的区别。
面包车刚到站前派出所连玉就跳下了车,门房大爷扬手往屋里一指,“进去吧,等着你呢。”
三个人刚推门进去,上次连玉买葡萄时给她撑腰的那个民警就招呼他们跟他走,边走边对连玉说:“上次路过你们家店你给我装了一兜花卷还记得不?”
连玉慌忙点头。
民警接着说道:“刚才一帮摸包儿的在二建墙角那儿干仗,里头一个挨打最狠的我怎么瞅怎么眼熟,半天才想起来是上次给我装花卷的那小子。”
话毕民警推开一扇门,室内两个警察看管着一群破衣烂衫的家伙,角落里虽然委顿在地但穿着还算整齐的龚良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带他们来的民警朝两个同事一点头,“就是这小丫头他们家伙计,这不来领人来了么。”
站前派出所的老民警连玉就没有不熟的,跟几个人打了个哈哈,随便签了个字就把龚良带出了派出所。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高峰直接把面包车开到后院门口,龚良顶着一张遍布青紫的脸一瘸一拐下了车。
往里走的时候连玉从身后越看龚良越来气,抬脚就踹了他小腿一下,“狼心狗肺的东西!”
龚良应声而倒,窝在冰凉的地上蜷紧身体,脸孔朝下愣是一声不吭。
连心一把拉住连玉,阻止她再踹第二脚第三脚,高峰走过来问:“现在咋办?告诉派出所一声?”
站前派出所一早就把来龙去脉跟他们交代了,龚良身上揣着一千二百块钱,在售票大厅买车票的时候露了富,出门就让丐帮摸包儿的把钱全摸走了。
他胆子贼大,第一时间发现就直接追上去要钱。丐帮可是火车站这一片儿的地头蛇,能容他这么放肆?几个摸包儿的挤挤插插就把他带到僻静处上了一顿拳脚。
要不是有人报警,被人揍一顿狠的大冬天再扔到雪地里冻一宿,第二天龚良就得成人棍。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算半个家贼,挨揍也不冤枉。
就在连玉吵吵着让派出所来抓人,郭大娘犹犹豫豫想劝又不敢劝,高峰站在那儿等连心发话的时候,前院的灯忽然亮起来,王金秀一路风风火火从前院跑到后院,看见站在院子当中的几个人时她还有些意外。
“这个甜甜可真能打搅乱。”王金秀咬紧下唇看了蜷缩在地上的龚良一眼,将攥在手里的纸条递给连心,“这是龚良在钱匣子里留的口信儿,不知道啥时候让甜甜拿走折纸玩了,我现在才发现。”
说是口信儿,其实应该算借条。龚良在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钱算他借的,等他赚到钱以后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