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木格知道江珮臻家境不好,每次江珮臻干完活回家的时候其木格都会塞给她一些点心吃食什么的,赶上年节还给她几幅布料裁衣裳,没事时也时常找她过去聊天解闷儿。
要说感情还是有几分的,但江珮臻也拿不准这感情值不值几片药钱。于是磕完头她直起身便说愿意卖身给其木格当丫鬟,一辈子不要工钱。
其木格连说不用,起身便要去拿药,大少爷这时掀起帘子从后屋里走出来,嘴上说道:“卖身倒不必,你大少奶奶正有件烦心事儿兴许你能给解决了。”
江珮臻一脸懵懂地看向其木格,其木格却面上又羞又恼地望着大少爷。
几天后章地主家派人把江珮臻和李家后生的亲事给退了,额外给了三块银元当赔礼。
弟弟能活蹦乱跳下地撵鸡的第二天,江珮臻就被一顶小轿抬着进了章地主家侧门,做了大少爷的小老婆。
村里好多人都夸江珮臻命好,给地主家少爷做姨太太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跟大少奶奶之间感情还好,真真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享不尽的清福。
背地里又不知多少人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嫌贫爱富。
八路军收复利木县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其木格正有模有样地给江珮臻把脉,过后伸出两根手指头来告诉江珮臻,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也不知她一个蒙古人从哪儿学的把脉,掰着手指头又算了一通后兴高采烈地说还是个男孩儿。
江珮臻的孕期反应还没来得及出现,土地改革便开始了。她和章家一大家子人一起被关到牲口棚里。
某天夜里章焕财和他老婆被一起提走,第二天天亮时却只有章焕财的老婆湿着裤裆疯疯癫癫地被扔回来。
一个年纪轻轻的兵厉声朝牲口棚里的众人喊道:“劝你们不要负隅顽抗,与贫下中农老百姓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如实上交全部家产兴许能死里逃生。”
其木格瞬间抓紧了江珮臻的手腕。
一大家子人在牲口棚里凄风苦雨般过了四天,人数越来越少。第五天大少爷被拖回来,半夜里咽了气。
第六天天刚有些蒙蒙亮江珮臻就被其木格掐醒。
棚里其他人都蜷缩在一起取暖睡觉,看守他们的大头兵也不住低头打瞌睡。
其木格凑到江珮臻耳边小声说道:“活不了,都活不了,你得活。”她轻轻拍了拍江珮臻的肚子。
“对不起你,我不想让你做小。”
“要是活了,带他回来,给我看看,行吗?”
江珮臻泪流满面地点头。
其木格拂去她脸上的泪水,捧着她的脸说道:“记住,我就是在地底下,也会保佑你们的。”
大头兵忽然用枪杆敲木栅栏,厉声喝问她们不睡觉在干嘛,旁边地上骨碌一下迅速爬起一道身影来,是章焕财年纪最小的那位姨太太。
她爬到栅栏前伸手指着其木格和江珮臻的方向对大头兵说:“报告政府!她们两个不知道在密谋什么,也许是要逃跑!”
其木格忽然一改近几日低眉顺眼的形象,几步走到姨太太旁边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就开始扇耳光,边打边骂。
“婊子就是婊子!你跟姓江的婊子是一路东西!”
“天生贱命还想踩到我头上去!”
“你们这些穷鬼都该死!”
几个当兵的走进来拉走其木格,其木格双眼赤红扭身朝江珮臻的方向狠狠吐一口唾沫,“姓江的贱人!我在地底下等着你!”
后来县里开公审大会的时候江珮臻因为持续昏迷被送回娘家,没能作为被压迫的穷苦阶级代表出席在现场。
听弟弟讲全场人都被章焕财小老婆的痛苦回忆打动到痛哭不已,她还讲了些江珮臻在章家的艰难处境。弟弟哭着问江珮臻是真的吗?江珮臻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清泪。
老妈子私下打听章家人的去处,听闻地主老财们的尸首都被扔进了县城西边从前的万人坑里。尸首太多,政府怕有传染病,撒完生石灰就把坑填上了。
江珮臻回娘家没多长时间,从前定亲的李家又托人上门提亲,说是不在乎江珮臻给人做过小老婆,李家那个后生一直等着她呢。
江珮臻这回没应,转头从外面招回来一个姓张的男人做上门女婿。哪知这男人在人前面团一样的性格,回屋里一有不顺心就拿江珮臻撒气,活生生把江珮臻怀到七个月的孩子给打早产了。
幸好孩子命硬活了下来,江珮臻给他取名叫张继宗。张继宗满月那天他爹因为多喝了几杯满月酒醉倒在茅厕旁边,大冬天的活生生冻死了。
江珮臻后来又嫁过两个男人,先后生下七个子女。
人人都夸江珮臻教子有方,子女们个个出类拔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