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米听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我,我,我现在就找警察去!”
然而说是说,她的双脚却动都不动。
连玉玩似的卷起一根面条吃,慢条斯理地说:“看来你心里明镜儿似的,找警察没用。”
邓小米急到双颊赤红,“我,他,那能咋办啊?”
“徐朗请教了高人,人家教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连玉一脸地胸有成竹,眨也不眨地看向邓小米,“就是得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
连玉虽然没说是什么办法,但邓小米仍然能从她的话音里听出一些严重的意味,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暗示邓小米,有些事情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要是朱守信没有一个叫朱振的儿子就好了。朱振这个人,往轻了说是块狗皮膏药,往重了说简直就像鲸鱼身上的藤壶一样,沾上他不死也得扒层皮。距离上次抢钱才过去没两个月,他居然谋划着要再抢一次。
胆子这么大,无非是上次派出所的处理结果让他吃到了甜头。
联想到刚才朱守信低眉敛目来找邓玉梅的样子,还有家中冰箱里那两塑料袋的炸货,邓小米知道,她妈恐怕没那么容易跟朱守信翻脸。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让她妈知道好了,所有的一切都由她一个人来承担。
冬日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仿佛没有温度,邓小米望着地上瘦骨伶仃的倒影倏地张开手掌,抬头看向连玉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倔强,“赵姨回老家过年了,临走前把房子钥匙交给我妈保管,让她有空帮忙给房子通通风。”
“没多总有少,你好歹帮我跟亲戚朋友借一借,就差三千。”朱守信坐在沙发上,拢着邓玉梅的手,说话情真意切,“我要是有了面包车是不是能往再远一点的地方走一走?挣的钱是不是就更多了?到时候你还怕我没钱还吗?”
邓玉梅没有一口答应,却也没拒绝,朱守信觉得有门儿,又开始打感情牌,“玉梅,咱俩虽说是半路夫妻,但我是真心想跟你过完后半辈子的,可你也看见了,我让关节炎折磨这么多年,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寻思买个车。”
朱守信人到中年,皮肤黝黑粗糙,骨瘦如柴,双手骨节粗大到病态的地步。这样一个瘦骨伶仃的男人侧身坐在邓玉梅身旁,低头时颈椎骨节节凸起,无端地显得万分委屈。
邓玉梅瞟了一眼又一眼,心里因为朱守信上回跟她摔酒瓶而产生的怨愤逐渐烟消云散,甚至取而代之有了些可怜他的感觉。
她正准备开口仔细询问朱守信买车的事,冷不丁的,过年时邓大嫂的一些耳提面命忽然涌上心头。
“你要是借给他钱买车,那就做好自己替他还债的准备吧。”
“车到手了挣多少钱还不是人家说的算?人家说没钱还债你还能从老朱太太手里抠钱吗?”
“脑子清醒一点,人家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你是啥?你就是个外人。”
邓玉梅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慌忙挣脱朱守信的手,借故说道:“过年我炸了点丸子和油饼,还有江米条,你带回去尝尝。”
朱守信不死心,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从邓玉梅手里拿到三千块钱不可,他起身来到邓玉梅身后,一咬牙两条胳膊就围上了邓玉梅的水桶腰。
“玉梅,我……”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朱守信急忙收回胳膊,转身若无其事地面对大门站好,“小米回来啦?”待看见邓小米身后跟着的连玉,朱守信的笑容登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朱叔过年好。”连玉乖巧地拜年,随后看向邓玉梅:“慧姐打电话让我帮她去房子里拿点东西。”
不用跟朱守信独处,邓玉梅自在多了,拿了钥匙问连玉:“小米跟你一起去?那你回头把钥匙给她就行。”
“不用了邓姨,”连玉笑眯眯地,“我跟慧姐说了,想借她的房子跟同学玩几天,慧姐同意了。”
邓玉梅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看看邓小米又看看连玉,“你们……几个人啊?都玩啥啊?”
连玉掰着手指头数给邓玉梅看,“没谁,琳琳再加我和小米,就我们三个,这不是过年了手里都有压岁钱嘛,我们想打几把牌。”
拿压岁钱打牌啊,几个毛孩子手里能有多少钱,还背着大人偷摸玩,邓玉梅放下心来。继而又想起今年邓宝禄和邓宝刚分别给了邓小米一百块压岁钱,邓小米转手就给了自己,这孩子手里没有钱。
邓玉梅急忙叫住邓小米,从兜里拿了两张一百块给她,“好不容易过一个年,跟你二姐玩去吧。”
连玉伸手将钱推了回去,“不用了邓姨,小米还有一千块工资在我这儿没领呢,打牌万一输了算我的,赢了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