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太太和朱芳正是掐准了邓玉梅不敢离婚的命门才这么肆无忌惮。
富昌屯人均一亩四分地,朱家算上开荒地正好六亩。其中两亩地种小麦,两亩地种苞米,剩下种些时令蔬菜随时随地往县里市场上卖,也有二道贩子进村来收购的。近郊的村屯基本都是这样种的。
八月初的时候小麦熟了。邓玉梅和邓小米依依不舍地放下正红火着的奶茶生意,回家换身干活的衣裳跟着朱家三口人下地收小麦。
为什么朱家只有三口人下地呢?因为朱振向来是一放假就不着家的主儿,满利木县的跟在同学屁股后头浪,回回在开学前一天才点灯熬油地补假期作业。
地里的活计朱家两个男人向来是不伸手的,邓玉梅母女和两只把家虎组成的娘子军操持了春夏两季,到了收成的时候朱守信总不好再借口下乡逃避,于是也像模像样拎把镰刀跟着去了。
今年雨水大,好在朱家的麦地地势高,不过虽然没遭大灾,但也减产不少。朱守信看着干瘪的麦穗越割越气,收成不多,累却一点不少挨。
“不行咱也雇个收割机吧娘?听说今年下来的是黑龙江的收割队,新机器,割的快,两亩地小半天就完事儿了。”朱守信满头大汗地劝道。
老朱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动作却比朱守信要利索得多,闻言瞥了朱守信一眼,给手里麦子扎捆的动作一刻不停,“收割机一亩地要十五块钱,两亩地得给人家三十,就今年这种穷收成你还想花钱雇人?我看没吃几天饱饭倒把你撑着了!”
当着邓玉梅和邓小米的面被自己亲娘教训一顿,朱守信多少有些脸上挂不住,但他习惯了,所以也没再说啥。
刚好这时候朱振不知从哪儿浪回来,经过自家田头的时候一眼就被朱守信给瞅见了。朱守信瞬间怒火高涨,劈头盖脸就把朱振一顿骂,逼着他下地来一起割小麦。
“唉呀爸,我一宿没睡,你让我回家补个觉再来还不行吗?”朱振耷拉着脑袋,眼眶黢黑,确实像缺觉的样子。
朱守信说啥都不同意,非得让朱振拿镰刀不可。
“他困你就让他回家睡觉得了,地里这么多人不缺他一个。再说就剩这点活儿了,他别再迷迷瞪瞪割了手。”老朱太太急忙帮自己心肝肉说话。
朱守信回头看了眼前边一直默默割小麦的邓玉梅和邓小米,低声对老朱太太说道:“小米下地第一天就中暑,小芳第二天还非得逼着她来不可。娘你更行,朱振一百好几十斤的半大小子啥活不干你还让他回家睡觉。”
“要我说啥事儿差不多得了,非得让全村儿都知道不可啊?好听吗?”
朱守信难得动怒,老朱太太也不得不让他三分,寻思再三给朱振派了个赶驴车往家送麦子的活儿。
朱守信把心中的怒气压了又压,高声叫邓小米:“小米,别割了,跟你哥一起往家送麦子去,你坐车上勤看着点,别掉了。”
邓小米一声不吭地装车,朱振有一把没一把的应付,俩半大的孩子一趟趟往家折腾,也给大人省下不少事。
地邻歇息喝水的时候看见俩孩子在忙活,就跟朱守信搭话说:“你姑娘不是中暑了吗?咋还跟着下地呢?”也是个没眼色的,明知道人家是二婚搭伙过日子还非得这么问。
朱守信脸上讪讪的,有种正在被人戳脊梁骨的错觉。
老朱太太却没这觉悟,闻言朝直起腰来正松筋骨的邓玉梅溜了一眼,高声回答道:“有牛使牛,没牛可不就得使犊子嘛。”
地邻挨了自己男人一脚,终于觉察出自己话说得不对了,干脆不接老朱太太的话茬,转头噌噌去割麦。
邓玉梅悲愤交加,有心撂挑子不干,又怕朱守信难堪。这些天她能随心所欲地卖奶茶可都是朱守信在前边给她扛着来自老朱太太和朱芳两人的压力。
另一边邓小米和朱振到了家,朱振扔下一句赶紧卸车就溜进屋里吃冰棍去了。邓小米一个人吭哧吭哧卸下一车小麦,弄了个灰头土脸,进屋打算拿冷水冲一冲,降降温。
她正猫腰洗脖子呢,忽然感觉屁股缝那里被人从下往上捋了一把,随后朱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裤裆咋湿了呢?”
邓小米猛一回身,就见朱振含着一根冰棍愣愣望着自己的右手,随后破口大骂。
“艹你妈啊邓小米,来月经弄我一手!”
朱振把冰棍一扔就在脸盆里洗手,边洗边骂,骂得那叫一个花花。邓小米吓得鹌鹑似的站在房门口一动不敢动。
换过三回水,朱振终于不洗了。睁着三白眼上下扫了邓小米两回,边往自己屋里走边念叨:“这么早,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