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米把手上的水在裤子上抹了抹,红着脸说土豆丝,又说先去上个厕所,回来自己卷就行。
她一走连玉就对罗明俊说:“给她卷两个,土豆丝和卤肉都放上,在家吃饭就不敢长伸筷子,在咱家可不能再饿着她。”
闲聊时邓小米告诉连玉,在朱家吃饭她盛第二碗饭都得小心翼翼去看老朱太太的脸色才行。筷子压根不敢往肉上面叨,但凡伸到肉菜盘子里必定被老朱太太或者朱芳狠狠盯住,直到她把筷子挪开才算完。
最近邓小米跟着连玉算是享了大福,连玉说是包她一顿午饭,其实连早饭都给她留着的。每天一个肉夹馍一碗南瓜小米粥,午饭更是顿顿少不了肉,无论是连心还是连玉总是连连给她夹肉吃。
就这么好肉好菜地吃着,没几天邓小米就吹气似的胖了起来,脸色也分外红润。老朱太太当面没少拿眼睛上下打量她,朱芳更是干过临睡前数一遍碗柜里一共几个馒头几块咸菜的事。第二天一早再爬起来跟捉贼似的兴奋着去开碗柜数第二遍,发现馒头咸菜一个不少,剩菜盘子底下她做的记号也完好如初还有些失落呢。
好不容易有天早上让朱芳发现一回馒头少了,她立马兴奋地掐着腰站在屋门口就对着院子开骂起来。什么有娘生没娘养的赔钱货啦,朱家一屋子良善人好心没好报啦,怪不得鸭子不吃瘪稻原来是肚里揣着偷来的食,白给的哪有偷着吃香啦。
反正一不指名二不道姓,主打一个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她恶心人。
大清早的村里下地干活的人从朱家门口经过都听得一清二楚,偏朱守信和邓玉梅在炕上睡得死沉死沉,雷打不动。邓小米猫在毯子里一声不敢吭,不知道朱芳发的什么疯,一心盼着她出了气之后赶紧该干嘛干嘛,别耽误她起床打工赚钱才好。
朱芳没把邓小米骂出个好歹来,倒把她亲弟弟朱振给骂醒了。朱振瘦得跟麻杆儿似的,支着个鸡窝头,一边揉眼睛一边往茅楼儿走,经过朱芳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
“姐你大清早的发啥疯啊?赶紧给我煮两袋方便面吃,昨天晚上没吃饱,饿得我半夜起来拿馒头蹭盘子,再煎俩鸡蛋别忘了。”
朱芳让自己亲弟弟弄了个大窝脖儿,骂人那些话一字不少全扎在自家人身上,气得她进厨房煎鸡蛋时一直摔摔打打。
老朱太太还教训她:“要抓就抓现行,谁让你不瞅准了再骂。我这有火腿肠你给小宝放到面里。”
连玉都吃完一个卷饼了,邓小米才回来。一进屋她就站在脸盆架前边使劲儿洗手,越搓越用力,看得连玉眉毛直皱。
“小米你咋了?”连玉扳过她的肩膀问道。
邓小米紧紧抿着嘴巴,两眼通红不敢去看连玉,挣扎着要去拿肥皂。连玉劈手将肥皂盒打落在地,再次厉声问邓小米:“我问你咋了,快点跟我说!”
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邓小米闷声哭起来。罗明俊不明所以地走过来,将两个小姑娘推到里屋,关上门后跟连玉一起小声安慰邓小米。
好半晌,邓小米才嗫喏着小小声跟连玉说道:“施工队里一个男的,在厕所边抓着我的手……往……往他那儿搁。”
连玉呼啦一下站起来,罗明俊动作比她还要快,抢先一步跑到厨房站在菜板前边挡住两把菜刀,两只手朝连玉摇了又摇,“不行,不行,连玉,不能动刀。”
连玉两颊染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听罗明俊说不让动刀也不跟他分辩,眼睛四处一瞅看见锅台上放着一把老大的铁笊篱,她上前一步一把抄上笊篱,左手抓着邓小米的手腕迈步就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两桌人都在吃饭,连玉站到施工队那桌旁边,左手一拉邓小米,十分平静地问她:“是哪个?”
工头不明就里,嘴里还嚼着菜,扭头问连玉:“有事啊小妹子?”
邓小米吓得跟鹌鹑似的,哆嗦着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儿,连头都不敢抬。
连玉再次一拉她的手腕,声音柔和了一些,“别怕,跟二姐说是哪个,我给你做主。”
这句话给了邓小米无比的安全感。她终于敢微微抬头,满桌子施工队的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和连玉,只有背对她们的一个男人纹丝不动。邓小米仗着胆子指了那人背影一下。
“我艹你妈!在我们家地盘儿上你敢嚯嚯我妹妹!”
连玉扬手一笊篱扣下去,顺势往后一拉,那个男的就像落到连玉网里的鱼一样被她抄了个仰倒。
罗明俊千防万防没料到连玉一声不吭上来就动手,笊篱都扣到人头上了才骂出来第一句话。那一笊篱抄起来擦着罗明俊鼻头扣下去的,吓得他闭上眼睛后退三步,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连玉就把那条“鱼”给搂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