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雁定在原地,用商量的语气同他说道:“爷,外面太冷了,您要是需要奴婢伺候,请允许奴婢回去添件衣服。”
“还敢讨价还价?”洛屿泽单唇勾起一抹冷笑。
紧接着,洛雁亲眼看着洛屿泽放下沈思琼抄的那一张,抬手从她抄写的那叠经书中抽出一张,无情地揉作一团,轻而易举地丢进快要燃尽的火盆中,待火花消失殆尽,经书也成了沉灰。
一张接着一张,直到那叠见了底。
洛雁微微失神,却听见一声戏讽,“我记得,当初你仿照我的字迹,伪造的那封信不是写的很好吗?”
“怎么才过去几年,字就差到这种地步了?”
洛雁脸色霎时一白,想起当年被当做证据的那封信,楚楚道:“爷,那封信不是我写的。”
见她红了眼,洛屿泽面上浮起一抹淡笑,像一把温柔的刀,规整地片去她敏感的情绪。
“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人。”
他靠近,乌亮的青丝垂到腰间,几缕散发搭在肩上,再配上落在他脸上的清冷目光,赫然多了几分疏离感。
换成从前,他这双眼里总是含着笑意。
洛屿泽浅淡的讽笑更让洛雁慌乱,“用完就扔,确实是你的一贯作风。”
不信任的笑声就像在荆丛中长出的果实,咬一口,酸涩无比,直叫人浑身发麻。
她是对他有愧,若非她,他不会折尽风月入那牢狱。
这是事实,她不否认。
可是,这并非她所谋划。
这种如刀割般的疼痛几乎将她压垮。
自那件事后,她也该认清。他是要光明正大走关中路的人,而她不过是偷度陈仓关的无名小氏,不值得一提。或许,她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洛雁咬牙,强行克制住自己眼底的波动,“爷,如果您打心眼里就厌我、憎我、恨我,不如直接把我丢到后院干杂活,离您远远的,省得污了您的眼。”
洛屿泽低声哑笑,眼底的愠火渗出骇人的光。
他顺手拿起石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杯子,素指把玩两下,饶有兴致地抬眸睨了她一眼,一抬手,那白玉做的茶盏砰然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森冷的男声承接而起,“洛雁,你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吗?杯子和人,也没什么不同。”
第14章 她的用途,不就是陪床
她的用途。
不就是陪床吗?
洛雁自请去殿前抄经,洛屿泽没有阻拦。
夜将明时,洛雁揉着发酸的手腕,抬眸看向那金身佛像。
一双威严的金眸好似能透过她的皮囊直击五脏肺腑,她浑身一战,连忙俯下身去,将抄好的佛经收在一起。正要起身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狂妄的笑,“施主信佛吗?”
男声洪亮,在余梁间久久回荡。
洛雁转过身,对上一双精锐的黑眸,霎时愣住,“您是,无灯师父?”
和尚对她也有几分印象,微弯腰身,单手行礼,但眉梢却桀骜扬起,“原来是白日遇上的女施主。”
洛雁连忙起身回礼,瞥见和尚手里的扫把,忽然想起小和尚提醒的话,有意回避,“耽误师父打扫了,小女子这就离开。”
和尚懒洋洋一笑,“贫僧刚问施主的问题,施主还没回答。”
在佛堂圣地,问她信佛吗?
洛雁心底腾然升起一抹不可思议,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她久未开口,和尚再次微微俯身,黑眸徒然亮了几分,“贫僧无意听得施主的只言片语,这才生出了几分困惑。”
洛雁双眸微微一沉,没想到自己的胡话竟会被旁人听了去。
她故作淡定,沉静应道:“不过是小女子胡言乱语,还请师父不要放在心上。”
她攥好佛经正打算绕过此人离开,却听他自顾自说道:“面由心生,贫僧斗胆猜测施主应是为情所困。”
洛雁停下脚步,“师傅会看相?”
和尚清嗓道:“在寺中呆的久了,苦情人见多了,俱俱皆是施主这幅样子,表面依仗神佛,但内里却比谁都混沌,耗到了尽听天命的地步,不如直接了断。”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那人若真是佛祖为施主寻得的良配,又怎会让施主肝肠寸断。”
说罢,他起身朝前端的烛台走去,换掉燃烧殆尽的香烛,回头发现洛雁还站在原地,神色平平道:“还请施主谅解贫僧多言,贫僧入这寺庙不过是求一安身立所,并无渡人之心。莫名觉得施主投缘,便想着劝诫两句,若听不进去,忘了便是。”
洛雁内心乱如麻绳,怏怏一笑,“多谢师父点拨,小女子定会用心思量。”
大殿外,浓雾遮眼。
洛雁将抄好的佛经揣在怀里,小心扶着栏杆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