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思思爬到床边, 拽了下她的衣角,“要不咱俩回去吧。”
她从踏上飞机开始就后悔,下飞机被风一吹悔意直达顶峰,更别提这半个月的洗衣房生活了,回东山港的话,至少气候舒适,也能干回老本行。
在这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活活冻死。
蒋南拔掉电源,把煮好的面倒进碗里,面汤清淡,上面飘着几滴香油,这就是面条唯一的佐料。
她放到桌子上,递给乔思思一双筷子。
“我自己吃?”
乔思思拿着筷子,把头努力伸到桌边,修长的脖颈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烦躁地扯过被子包裹住。
“你不吃啊?”
蒋南洗了把手,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带着冰碴,她浑然不觉,也不擦手,随意垂着。
“哎哟,别生冻疮了。”
乔思思拽起她的围巾把蒋南的手包上时,身上被子忽然掉落,她又急忙去抓,抓的时候动作太大,筷子又掉下去,弹到床底看不到。
“啊!好烦。”
她裹着被子下地,蹲又蹲不下,努力了几次直接放弃。
“妈的,我不活了。”
蒋南面色平静,从抽屉里拿出一双筷子递给她。
“好的,我又活了。”
乔思思弯腰大口吸面条,蒋南坐在床尾,安静得像不存在。
“南姐…你真不吃啊?”
蒋南摇头,像没力气说话似的,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
她觉得好累好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主管说工装也归洗衣房洗,经理说床单上有污渍是正常的,修理工说今天修不了洗衣机了,让她们体谅一下。
她像个蒙眼拉磨的驴,看不清生活的样子,却一直在挨鞭子。
以后的人生大概率也是这样。
“烟呢?”
乔思思吃得差不多了,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递给她。
她打开,空的,轻笑一声扔进垃圾桶。
“没事,等会我给姓吴的打电话,让他给我开支,半个月也几千块,到时候买十条躺着抽。”
蒋南没说话,垂眼看鞋尖。
*
吴见白是晚上来的。
那会儿蒋南还在睡觉,被子很重很重,梦里是热得喘不过气的长夏,她忽然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孩从眼前疾驰而过。
葱郁的树荫下,男孩回头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生生把蒋南从梦里拉回现实。六年来,她第一次在梦里看到周杨的脸,只是一瞬,就心痛难忍。
坐床上缓了一会儿,再睁眼时,隐约听到客厅的说话声。
她这才注意到铺在她身上的被子,粉色的,羽绒的,像花朵似的铺展开,这抹新鲜很突兀,和破败的卧室格格不入。
门外说话声更大了,还有男人的辩白声。
男人?
蒋南穿上棉袄,拢得紧紧的,手转动门把,轻轻打开。
客厅完全以一副陌生的样子出现在她眼前,斑驳的墙上铺了层壁纸,破旧的沙发盖着一层毛绒沙发巾,甚至还多了个茶几。
厨房开着灯,声音就从那里传出来。
“你会不会干活啊?油烟机哪有这么擦的。”
这是乔思思的声音,虽然是埋怨,语气隐隐透着雀跃。
蒋南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看到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正皱着脸在油烟机下面忙活,他微胖,带着黑框眼镜,他转头看到蒋南,露出极具亲和力的脸。
他有一瞬呆滞,但马上恢复礼貌。
“这是刘姐吗?你好你好。”
乔思思一巴掌打掉他满是油渍的手,嫌弃地说:“什么刘姐啊,这是南姐。”
“哦,真不好意思。”他扶了下眼镜,眨眨眼,流露惊艳之色。
还以为是中年大婶,这哪是啊,倒像从画报走出来的模特,脸上连多余赘肉都没有,像芭比娃娃是的,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喂,看傻了啊?”
一只手掌在眼前挥舞,吴见白猛地回神,才看到乔思思放大的脸,“没,没有。”
蒋南站在旁边,自始至终没说话,她看着焕然一新的厨房,锅碗瓢盆茶米油盐酱醋一应俱全,她没什么表情,转身离开。
同时,吴见白刚擦好的手伸到半空,他有些尴尬,笑着说:“南姐是不是不舒服,我看她脸色不好。”
乔思思面无表情地说:“确实不舒服,住这么冷的屋子能活着都不错了,净说废话。”
“是我考虑不周。”
吴见白额头冒汗,心里叫苦。
这姑奶奶被李元朗送到这来,对她是幸与不幸不知道,反正对他来说是不幸,罪都是他遭的,耳朵首当其冲。
今天也是倒霉,身体也跟着糟了殃,拿抹布擦顶灯时忽然觉得腰间一响,再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