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怎么,不管她多用力敲,都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急的哭出来,直接惊醒。
搁在被子上的手冰凉,腰下的热水袋也没有温度,她把热水袋重新插电,缩在被子里静等。
天快亮了,透过没拉好的窗帘缝隙,能看到一条渐渐变蓝的天,这里的冬天不冷,几乎不下雪,可到这才知道,雪是在她心里下的。
冬季是啤酒销售淡季,只有在夏天,街边全都是地摊时,冰镇的啤酒才像流水线下来似的摆到桌子上。
销量不好,压力层层分摊,最后落在底层销售身上。
蒋南叼着烟,绿色的工装外套着棉袄,盖住短裙,只留一双细腿在外面。
“南姐,嘛去?”
乔思思头卡在门缝,露出滴溜溜的眼睛,蒋南吐出烟雾,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银行,“汇钱。”
“又汇钱啊?”
她也小跑出来,嘴里叼着一支没点的烟,她没穿外衣,像活体啤酒瓶子跑出来,好在东山港的冬天树也是绿的,没那么扎眼。
她定住,烟怼在蒋南即将燃尽的烟头上,享受地吸了一口,发出灵魂上天的叹声。
“南姐,你要是养着米虫男朋友我可看不起你啊。”
乔思思斜眼看她,话语有警告的意味。
“放心,我不像你那么傻。”
“噗,扎心。”
乔思思有个考研的男朋友,租了个四十平的房闭门不出,日常开销靠她转账维持,考了两年,供了两年。
她赌气地说:“今年再考不上,我就跟他分手。”
蒋南说:“这句话快说烂了,死了之后直接刻在你墓碑上吧。”
“行,到时候你帮我刻,以此警醒世人。”
“别,我应该比你先死。”
汇完款,蒋南把单据折好放进包里。下午,她们在小吃店里吃完午饭,对坐着磨时间。
乔思思照着镜子补口红,啵啵抿颜色,明艳的西柚色均匀涂在嘴唇上,她唇角上翘,下唇略厚,口红颜色肆意施展,添了几分性感。
记得前几年还流行薄唇,口红也是越浓越好,好多人都去漂唇,结果被流行拍在沙滩上。
蒋南盯着她看,把她看得不好意思,又拿镜子照了一圈,确认没沾牙上。
“南姐,你总盯着我嘴干嘛。”
“因为好看。”
她记忆深处有个人是这样的唇型。
“真谢谢了,地球就剩你夸我了。”
临近过年,各个店都忙起来,销售也忙,不止忙,还有竞争压力。
一个店至少三种啤酒,这就是三波推销员。
很多时候,客人在外面点好了,她拎着送回包房时,会看到包房里已经站着别的厂家推销,屋里的点了,外面的也点了,只能舍弃一个。
虽然主动权在客人,也要看推销员会不会看眼色,第一时间分辨包房里谁有话语权。
这点蒋南还好,因为她不急躁,就算客人不要,她也一样的态度,酒怎么搬进来就就怎么搬回去,从不说累。
所以,很多人会觉得不好意思,下次再来时候只点她的,这份收入还算稳定。
好在当初没把自己的存款给殷凤娇,十四万还了一个欠条,又和陶思远交涉回去取衣服,那个夏天,她打了一辆电三驴停在洋房门口时,陶思远笑着拍手,感慨说:
“蒋南,你真是一次次拉低我对你的底线。”
蒋南不顾他冷嘲热讽,把属于自己的衣服和鞋,甚至沙发巾和摆台全拿走了。
陶思远的未婚妻也在,她靠在窗前,饶有趣味地打量蒋南一趟一趟往下搬东西,端着肩膀说:“亲爱的,她来得正是时候,不然还得找清扫工,也是大工程呢。”
那次拿回来的东西都挂到二手市场,整整卖了半年,得到的钱还了一小半。
殷凤娇的逃跑也给债主一个打击,他们怕蒋南也跑了,不敢再催促,期限延长,但是有利息。
下班后,蒋南照旧穿上棉袄,乔思思缩着脖子,白色风衣垂到脚踝,包裹住里面的清凉工装。
店门口,一辆劳斯莱斯忽然停下,车窗慢慢下降。
乔思思猛推蒋南后背,在他耳边说:“快过去,李老板。”
李老板叫李元朗,两年前认识的。
不过她对他没有关注,只听乔思思说过他离婚了,家里开公司,有个上初中的女儿。
门口遇见,应该打声招呼的,蒋南压下身子,冲李老板笑了笑,客气地说:“这么晚了才忙完?”
李老板车窗全开,露出清瘦的脸,因为保养得当,四十几岁看着像三十岁。
他笑着,声音有磁性,语调却不自觉威严,让人感觉在听领导讲话。
“是,年底了。”
他打开车门,释放绅士气质,“上车,我捎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