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相比给陶家添长孙,她的情绪轻得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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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远洗车行在街尾,此时大多店铺都关了,只有24小时便利店灯火通明。
蒋南又累又冷又饿,明知道洗车行大概率已经关门,却还强撑着过去,不亲眼看见不死心。
结果在预料之内。
‘思远洗车行’的牌子隐在黑暗中,卷帘门整齐排列,白色的方块把她和干净隔绝。
她甩掉高跟鞋,不惧地砖上的冰凉,大步走向卷帘门。
然后,她发泄般的狠狠捶下。
寂静深夜,声音尤为刺耳。
她身体发抖,湿冷的秋风毫不留情地穿透轻薄的礼服。
脚早就麻木,麻痒的痛感仿佛针扎,她把身体的痛感和心里的难过,全都化成力道,通通砸向紧闭的门。
连她自己都理不清这倾泻而出的怒火是因为什么。
耳边响着几声狗叫,尖细又暴躁,隔了不知多少层墙,赶到时的声音轻到忽略不计。
蒋南咬着牙,狠狠甩了几下痛到钻心的手,罕见地骂了句脏话。
话音刚落,卷帘门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蒋南以为自己听错了,踌躇着后退一步。
白色的门带着滑轮缺油的刺耳声,缓缓升起,借着微弱的路灯,她看到一双黑色布鞋。
她又退了一步。
像戏剧里幕布般,从那人的脚开始上升,直到露出深蓝色的工作服,胸前别着红色名牌:思远洗车行 。
蒋南错愕地呆站着,没想到关了门的店里还会有人。
刚才自己的发泄被一个陌生人全部接收,或许还定义成深夜乱跑的女疯子,短短三个小时,身份转换,她变成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扰乱者。
她耳根发红。
此时门已大开,因为关着灯,看不清男人面容。
随即,一双大手伸向门边,‘啪’地一声,门灯大亮,冷白色的灯光把洗车行照得如同白昼。
她眯着眼睛,逐渐适应强光,一片光亮中,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
若说是男人,大概还够不上,从外表来看,就是个男孩,那种高中放学后涌出校园的脸。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上下打量蒋南,在她光着的脚上卡顿片刻,又瞬间上移。
他说:“你有什么事?”
蒋南刚才的勇猛已经消失无踪,她抬头看了眼牌子,确认是思远洗车行,才板着脸说:“下班了你怎么还在这?”
男孩愣了一下,吐出的话与他气质完全不相符。
“关你什么事?”
蒋南一哽,洗车行有员工宿舍,哪有员工放着温暖宿舍不住在洗车行呆到深夜的。
男孩见她不说话,转身回屋。瘦高的身材挂着工作服,袖子撸到小臂上方,裤腿吊着,露出细长的脚踝。
他进去之后,门灯更亮了。
蒋南已经冻得失去理智,牙齿疯狂打战。
来时借着一股火气,回到车里却没有勇气。
粗粝的地面寒气刺骨,周围都是小沙,门口的广场,唯有这二十厘米的干净地面,全被她双脚占据。
蒋南咬着唇,估算跑回车里需要几步。
已经准备要逃了,耳畔却传来男孩的疑问声。
“你是要洗车吗?”
蒋南点头,完全无意识的。
男孩扫了一眼停在街边的宾利,语气放缓:“等我几分钟,我先吃个饭。”
蒋南大概是疯了才会反问他:“吃什么?”
男孩挑眉,淡淡地说:“方便面。”
听到这三个字,蒋南的胃里一阵扭动,声音透过薄薄的皮肉传出来,回荡在寂静的黑夜里。
她连害臊需要的热量都提不出来了。
男孩上下打量她,不合气温的装扮,最后落在她的脚上,冻到发红的脚面,深红色的脚趾甲,今晚降温,穿这么少?
他还是那副平淡表情,说:“你也要吃么?”
蒋南早就抛弃常年维持的高冷,奔赴身体最原始的本能。
“够吗?”
男孩点头说:“我多煮一包。”
“麻烦了。”
男孩转身回屋,也就几秒的功夫,手里拎着一双蓝色拖鞋出来。
蒋南这才后知后觉地蜷缩脚趾。
“对付穿吧,放心,我没脚气。”
男孩丢下这句话又回屋了。蒋南看着地上那双巨大的拖鞋,秋冬款,蓝色短绒上蹭了不知是油还是什么的污渍。
她把脚放进拖鞋里。
她的脚太小了,在肥大的鞋里完全没有包裹感。脚没有知觉,感受不到暖意,仅凭身体的驱使,僵硬地带着拖鞋往里走。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方便面味。
蒋南不吃方便面,就算某个时刻馋了,也选择忍着过去,毕竟是著名垃圾食品,对身材不好。
就算此刻,她还在吃与不吃之间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