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真实,我好像真要和你走了。”
她呓语般说着。
周杨侧头看她,“你就是要和我走了。”
“你还真是小男孩。”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从他的眉毛一点点向下,经过眼睛,鼻子,嘴唇,到下巴,有点扎手,是胡茬冒出来了。
“你就当我跟你走了吧,傻瓜。”
她站起身,把钱包还给他。
周杨愣了一下,脸上还是未散的笑意,只是眼神逐渐被冰覆盖,他咬牙,抓紧她的手腕,力气巨大。
她觉得手指麻痛,没有知觉。
他早就知道,他一直在骗自己。
万一呢?他从电视里,报纸里,文章里,总会看到这个词,他相信只要足够虔诚,这个巨大的幸运就会落到他头上。
他前半生都是不幸的,遇到蒋南是他好运的开端。
踏上车后,他的心终于平稳落地。
就算一路多么不真实,她有多反常,他都不怕了。现在,她坐在旁边,还有几分钟,车就要开了。
可是,她却在他希望落在实地时狠狠一击。
他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痛苦,扎得他喘不过气。
蒋南低头看他,眼神平静。
“不行呢,我离不开豪宅,离不开名牌,冬天我要在三层楼高的房子里呆着,我的皮肤怕冷,连我的唇膏都是腊梅的,你养不起我。”
周杨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红着眼睛说:“你说谎。”
蒋南用力掰他的手指,冷漠地说:“探险最刺激的就是悬崖止步,现在时间刚刚好。”
“蒋南!”
他声音嘶哑,几近无声。
眼里虽带怒,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下来。
蒋南深呼吸,她现在真站在悬崖边上了,而且没有回头路,他必须得走。
“你什么时候有豪宅,名牌,养得起我,我再去找你。”
她低头,眉头轻佻,“乖,放手。”
周杨倏地放开她的手腕,身体僵在那。
马上就没时间了,再拖一会门就要关了。
蒋南转身就走,耳朵却从繁乱的车厢里捕捉到他空洞的语调:
【你不会来找我的,车票你一眼都没看。】
她身形微顿,却只是一瞬。
脚踏上实地,她眼泪奔涌,放任泪水糊满脸颊。
被困住的声音在敲窗,声嘶力竭地厚着吼着她的名字。
她往前走,后背挺得笔直。
阳光最炙热的午后,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暖意,她抬头看天,无数个光圈环绕,旋转,身后火车鸣笛,伴随刺耳的铁轨摩擦,轰轰隆隆,她停在闸口前,满脸狼狈。
直到声音渐远,她才回头,空荡荡的站口,只剩两个穿制服的铁路工作人员。
他真走了,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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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天蓝得可怕。
他都走了, 天为什么还这么蓝?他已经走了,气温可以下降了,刮风, 下雪,随便啊!
可是, 天该死的蓝, 阳光刺眼, 大朵的云彩惬意的飘过头顶,像是嘲笑。
蒋南烦躁地把勺子扔进杯子里, 发出清脆的响。
对面的女人吓得一抖,拿起杯子仔细检查, 确认无误后, 才捂着心口说:“你知道这套杯子多少钱吗?我是说我请客,但你不能这么造!”
沈清穿着一身黑貂, 与温婉的模样大相径庭。
接到蒋南电话时,她正在做医美, 以前不觉得,可过了三十后,皮肤像山体滑坡似的往下掉。
没有办法, 只能往上提,人不能和天斗, 也不能和地心引力斗。
所以她接电话时口条跟不上,蒋南语速飞快,约她见面,还让她请客。她哼哼着, 算是默认, 挂了电话, 才骂出一句脏话。
蒋南从坐下就一言不发,喝咖啡的姿势也不优雅,像拿水舀子灌凉水的村妇,沈清这才小心看她脸色,还真像个怨妇。
她们的座位靠窗,透明的窗户外,时不时路过行人。
沈清懒得理会蒋南的臭脸,干脆托着下巴向外看,时不时发出几声点评。
“啧,看来明年流行大红色,这么一会已经四个人穿了。”
“哇,看那个大金毛,肥的。”
“这个男孩可真是精品,就看他那腰,那臀,那精神头,二十岁的男生可是珍宝啊!”
啪,蒋南把碍眼的杯子猛地推走,撒气般地把手肘搭在桌上。
“你就跟这杯子过不去是不是?”
蒋南手指插到发根处,用力按胀痛的头。
从送走他后,她的心就没有安定的时候,深夜,总是梦游般跑到洗车行门口。
可是,就算多大力敲门,都没有回应,她才如梦初醒,想到那天的火车。
巨大的痛苦铺天盖地,她招架不住。每天浑浑噩噩度日,连离婚的执念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