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厨师。”
他比刚才还认真,似乎把灵魂都放在手里的青椒和刀上。
蒋南赌气不看他,把头埋在衣领里。
卤是青椒鸡蛋的,放一点调味酱,在最后收汁时,释放浓郁的咸香。蒋南轻嗅着,把头转过来,却撞进他看她的眼神里。
天寒地冻,她忽然跌进暖烘烘的火炉。
他瘦了,眼窝深陷,原本年轻执拗的眼也变得深邃。
他把面端到她手上,蒋南往旁边挪了一点,他则挨着她坐下。
头上的是白炽灯,照得蒋南的脸像白纸。他盯着她看,眼神细密的巡视后,轻声说:“脸上看不出痕迹了。”
蒋南有点抗拒这个话题,她吃了口面,含糊地说嗯。
“陶思远可不会好那么快。”他语气带着恶趣味,又有些幸灾乐祸。
“你不该这样,满街都是监控,万一逮到你呢?”
她觉得谷雨芬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周杨却浑不在乎,吃面的动作也变得粗鲁,他咽下后,眼神变得冷清,“他不该打么?”
“不是该不该,是不值得。”
蒋南不希望因为她把他带进变幻莫测里,他才二十岁,人生刚刚开始。
周杨咬着唇肉,似乎在消解她的情绪,可明显失败。他放下碗,目光深沉,“你总说不值得,在你看来什么才算值得?”
“我的伤没关系。”
蒋南低头,掩饰即将崩裂的表情,她吃着面,企图转移话题,“今天的面好好吃,是我最近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
没有回应。
她感到他的视线灼热,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索性放下碗,迎上他的目光。
“为什么不离婚?”
他语气平静,眼里却带着浅浅的泪,那星星似的光点,像是刻意遏制的心疼。
“你担心我啊?”
“不行吗?”
“不行。”
蒋南眼睛涌上酸意,努力克制鼻腔的痛感,声音像从古老的棺木里发出,带着空洞的回响。
“我在为当初的愚蠢受惩罚。”
她说完就故作洒脱的吃了一大口面,沾满酱汁的面条在嘴里囫囵咽下,连味道都品不出了。
周杨深吸一口气,扶着她肩膀,把她拥在怀里,指尖因用力而泛红,骨节上的疤痕几欲崩裂。
他的脸埋在她颈窝,鼻尖是清香蔓延,他眼睛酸涩,闷闷地说:“蒋南,跟我走好不好?”
蒋南下巴垫在他肩膀,那块破洞下的肌肤恰好在唇边,她轻轻哈气,把身体唯一的热气送进去,耳边是他极力忍耐的啜泣。
“去哪呢?”
“去北方。”
“这就是北方。”
周杨的脸从她颈窝离开,低头看她,他的脸那么近,瞳孔里是她的倒影,像一朵被风吹散的花。
“是比西城更北的地方。”
蒋南鼻子发酸,忍住泪意,“那里有什么?”
粗糙的指尖抚上她的脸,小心地把她眼角的泪拭去,“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要什么。”
一声轻笑拂面,他的脸更近了,蒋南从没这样仔细地看一个人,他额头不宽,眉毛粗黑,皮肤是白的,只是被脏灰覆盖,才显得黑。
以前没注意过嘴唇,此刻近距离她才发现,他的唇角竟然是上扬的,像古代宫廷的少女唇,唇峰清晰,下唇饱满,像刚洗过的樱桃。
她什么都没想,嘴里痴痴说出:“我喜欢你的嘴唇。”
下一秒,赞叹的少女唇就贴在她的唇上,两片唇肉就这样贴着,她愣住,他似乎比她更愣,连呼吸都没有。
她忘记有多久没接过吻了,但确定的是,周杨比她更生涩。
他眼睛闭得很紧,睫毛下一片阴影,像个雕塑似的弓着腰,像被按了暂停键。
蒋南震惊又瞬间清醒,她按着他肩膀,身体向后仰,嘴唇分离,他果然像个雕塑,还维持刚才的姿势。
她目光飘到他身下,不是她故意去看,而是太显眼。
她转过身,留他自己处理身体的失控。
身后声音慌乱,蒋南眼前是墙壁,斑驳的,很脏,很普通,她唇角上扬,认真地看着,就像上面开出了花。
“好了。”
蒋南转身时,周杨已经坐好了,旁边还摆着一个小凳,上面铺着他的运动外套。
她默默走过去坐下。
冲动之后是沉默,蒋南内心努力疏解,却因为身边的人离太近,导致每听到他呼吸脑袋里都自动带入刚刚的画面。
她耳根红了。
周杨轻咳,手攥成拳头在唇边掩饰情绪。
蒋南目视前方,那里有一把拖布和一台没整理的清洗机。
他轻轻地说:“我做了错事。”
蒋南转头看他,故意问:“哪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