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晓生已经掀了他的被子,抓着他的头发一把把他薅了起来。
“哎,轻点轻点,疼。”张弛龇牙咧嘴。
“竟然还知道疼。”晓声白了他一眼。
小姨一把拉开了窗户,这房间里的味儿都快把富贵儿熏吐了。
“这么冷怎么不开空调啊。”到底还是舅舅心疼他,开始到处找空调遥控器。
“不用,开空调多不摇滚。”亲妈大手一挥,制止了舅舅的溺爱。
张弛知道妈妈是故意逗他呢,不知道怎么着,他一个大男人听到这一句完全破了防,嚎啕大哭起来,直哭得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了表姐昂贵的外套上。
他从小就是被全家人爱着的孩子,刚一出生,家里连婚房都给他准备好了,然后锦衣玉食的长大,可以说除了这场失恋他就没感受过人间疾苦,难怪那个吉他手讽刺他根本不配搞摇滚,因为他骨子里就没有愤怒。
呜呜,骨子里没有愤怒,全怪家人对他太好了。
“驰子,你听舅舅说,这男人啊,一辈子要是没被心爱的女人甩过,这个人生都不完整。”
“怎么,你被心爱的女人甩过啊?”舅妈站在角落里半天没吭声,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你舅舅那个意思是说,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呢?等回头姑姑从我们单位给你挑一个,我跟你说能考进我们单位的小姑娘,可都不简单,这以后准能改善咱们老张家孩子的智商!”
姑姑这是骂他蠢吗?张弛哭得更伤心了,把表姐的外套彻底揉成了抹布。
“儿子不怕不怕啊,你哥只是一时想不开,一会儿就好了啊。”小姨急忙安慰她的狗。
“好啦,你们先回去吧,估摸着他眼前也死不了。我跟他聊聊,兴许能救活。”晓声跟身后一群人挥了挥手。
“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啊,我下午还约了人打牌呢。记住这窗户不能关,空调不能开,我儿子一摇滚诗人,饥寒交迫一点对创作有好处。”
然后家人们纷纷掏出手机,对着他这个披头散发颓废狼狈的模样一顿猛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
张弛突然觉得,他这会有点愤怒了。
“姐,还是你对我好点。”张弛可怜巴巴地抬起头。
“外套一万八,回头转我账上。”晓声淡淡地说。
张弛觉得他现在可以马上开始写《一个摇滚诗人的葬礼》了。
“我去看过小桃和她那个新的男人了。”
“你是不是也理解不了她竟然会为了那个男人放弃我?”张弛愤愤不平。
“要是换我,也选他。”晓声无语地看着眼前孩子气的表弟,他就是从小到大活得太顺了。
“你还是我亲姐吗?”
“我本来就是你表姐。”
“我不活了。”
“真不活了?本来我还想带你去吃烤鸭呢。”
张弛饿了三天,确切地说是两天零三分之一天,被家人这么一闹,他哭也哭了,倾诉也倾诉了,突然就不那么想死了,听到烤鸭两个字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
“那咱走。”张弛腾地一下下了地,从床底勾出沾着富贵儿口水的拖鞋,用力把一头披肩乱发向脑后甩了甩,眼神直勾勾的,那样子和三天没要到饭的乞丐差不多。
晓声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然后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她淡定地看着他一个人吃了一整只烤鸭,两叠薄饼,还喝了一大盆鸭架汤。吃饱喝足后,他终于有力气痛骂那两个叛徒,直把他们骂得体无完肤,灵魂都被他游了九次街扔了臭鸡蛋才算完事儿。
“姐,我想好了。往后不能再找小桃这样从小跟我一样没苦过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一旦她觉得她在这个感情里没意思了,那真是说撤就撤,一点都不犹豫。往后我要找,就找那种图我人的,图我钱的,那样起码她要撤的时候还会舍不得,那可就简单多了。”
晓声无语地看着眼前脑子好像有点问题的弟弟,心想要是碰上那样的女人,估计到最后他得让人家骗得只剩下一条裤衩。
“姐,我觉得有一点他们说得对,我活得太不接地气了,是真不配谈摇滚。这回我这总算是体会过爱情的苦了,等回头我再找个偏僻的小村子闭闭关,估计我这创作的灵感就来了。到那个时候我就出一张惊才绝艳的专辑,一上市就大卖的那种,我气死那对狗男女。”
晓声为全村的鸡鸭默哀了三秒钟。
“张弛,我打算送你出去玩一趟,散散心,没准对你能有点好处。你自己一个人也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过个什么样的人生,你也二十五了,家里不可能为你操心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