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的怒气,突然转为同情,虽然他是大渣男,但他苦涩的笑意让她的心变软,她宁町他嬉皮笑脸、满脸的无所谓,也不爱他自嘲自鄙的眼神。
“也许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沟通,不知道怎么对你说『孩子,努力高飞吧,爹给不了你太多援助,你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也许他对你严厉是怕你被捧杀,他打骂你是为了不让别人暗中对付你;也许他对你越坏你越安全;也许他做的每件事都有其道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这是你的认为?”他眼底挂着讥诮。
“动用家法、遍寻严师挺累的,若是讨厌一个人,对他最大的惩罚不是打骂,而是冷漠。你父亲不但没有选择冷漠,还让你和外祖家保持紧密联系,让冰山美人对你提携,所以或许他用的方法不恰当,但他出发点肯定是好的。”
与他相视,邵玖浅笑,婉约的双眉间透出豁达,对应起他的两道竖纹,莫名的不舍、莫名的心疼,她下意识想动手抚平,却被他一把抓住。
“小豆丁,你看人都只看好的吗?”
她没回答,却说道:“我不知道卫昭是怎样的人,但女人都有私心,都会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孩子,这是为了人类繁衍后代发展出来的天性。她这样、你母亲也是这样,就算她对你做过不好的事情,追根究底都是出自于母性。”
她竟帮那个恶毒女人说话?
在邵玖为他的竖纹心疼的同时,他被她的豁达激怒。
这是迁怒!生气她没有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没有迁就他的心情。一把推开椅子,他忘记今天来的目的,倏地转身往外。
邵玖这才发现,即便极力掩饰,还是看得出来他动作怪异,不仅动作怪,他整个人都怪极了。
裴翊恩的风评差爆,但从认识以来,他虽称不上端方君子,甚至声声句句藐视规矩,事实上却再重视规矩不过,不自觉流露的观念与态度都传统到不行。这与邵玖完全相反,她表现出来的全是对这个时代的顺从与尊重,却打从心底轻蔑规矩、痛恨礼仪。
所以这样的裴翊恩,不会也不可能在万籁俱静的深夜里出现,就为了告诉她,对父亲与继母的怨恨,更重要的是……他受伤了,虽然他努力假装没有这回事。
“喂,你别走。”邵玖感觉不安,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他不理她,使劲往外走,她不让他离开,硬拽着他的手,然后……嘶,布块撕裂声在安静的深夜里分外清晰。
呃,他的手臂看起来既光滑又细腻,她尴尬地摸两下,呵呵傻笑。“保养得很好。”
裴翊恩冷眼看她,心底却笑翻了,他提醒自己得好好练功以求自保,不然她天生手劲大,一言不合就撕了,不听话也撕了。
邵玖提着已经离开主体的衣袖,呐呐道:“薛师父说我天资聪颖、反应敏锐,学习女红有极高天分,要不……帮你缝回去?”
“不必。”她的小心翼翼松绑了他的怒火,但他佯装生气,扯回衣袖。
厚,什么态度嘛!她都低头了,懂不懂得见好就收?邵玖啪地一掌拍上他后背,痛得他歪了身躯、冷汗直流。
他的反应……果真受伤了?柳眉一紧,义愤填膺,她握紧双掌。“谁打你?我替你报仇!”
痛爆了,但这话让他瞬间心花怒放,想跳起来抱起她飞天窜地转一百圈。
因为她说——我替你报仇!她不管不顾,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的感觉很美妙。
他问:“你真的认为把儿子往死里打的父亲,代表的是在乎?”
家暴?可恶!她握住他的手往屋里拉。“我帮你擦药。”
“不必,皮粗肉厚死不了。”他闷声道。
她好声好气回答,“是死不了,但总得替你老婆的视觉福利做考量。来啦,乖一点嘿,我保证不把你弄痛。”
“我又不是当归枸杞,只是没啥药用的甘草而已,丑点有什么关系。”他说得酸溜溜。
“哎呦,还记仇了哦?好啦好啦,你是千年人参、万年灵芝,是千古神药,浅尝一口就能延年益寿,清肝明目,起死回生。”
她边说边把他拉到床沿,要他将衣服给脱掉,在看见后背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新旧伤口时,感觉被人拿闷棍敲上,痛到无法言语。
“痛吗?”她用力吸了几口气才镇定下来,轻轻上药时手指抖得厉害。
“不痛。”他倔强。
“说谎,打成这样怎会不痛?”强忍中的哽咽,他听见了。
“已经习惯。”他很高兴自己被在乎心疼,扬起浓眉,咧开唇,露出一张坏蛋笑脸。
“曾子丢掉锄头被父亲打昏了,还刻意唱歌弹琴让父亲知道自己身体并无大碍,孔子知道之后很生气,说倘若父亲把曾子打死,岂非陷父亲于不义?他教导曾子小杖则受、大杖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