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当四品官夫人会有许多贵妇邀约,结果她做了那么多漂亮衣裳,却没人肯相邀,好不容易有小官送帖子,她正想好好风光一把,谁知整场宴席她被明嘲暗讽、护骂辱笑,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突然怀念起当外室的生活,钱花不完,想做啥就做啥,多少商家太太前前后后巴结,虽然丈夫不在身旁,但关起门来她就能主宰一切。
怀念那样舒心的日子,怀念那张大到可以翻滚的床,怀念院子里的葡萄藤,夏日在下面乘凉,一张软榻、一柄丝扇据出微风徐徐……
“父亲。”娇嫩脆亮的轻唤响起,恍惚间秋学阳回到过去,看见从门里冲出来要自己亲亲抱抱的小女儿。“父亲,我来了。”
秋学阳抬头,看着美得令人睁不开眼的女子,她是?
“父亲,我是子璎。”
他激动起来,踉踉跄跄往前跑,紧紧握住铁栏杆。“子璎,我的好女儿,你终于来看爹爹了,你是来救我们的对不对?你求镇国公了对不对?”
听见这话,秋家其他人全都围到栏杆前,期盼地看着子璎。
秋婉宁瞪大双眼无法置信,这是那个又丑又胖的秋子璎?怎么可能,她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妹妹、妹妹,你快救哥哥出去。”秋钰宁抓住栏杆摇晃不止。
秋婉宁也回过神了,她跳起来,朝子璎伸出枯瘦肮脏的手臂。“我不该抢你的婚事,但郑仪不是个好东西,是我代替你到郑家受苦,如果不是我,你哪能得到镇国公府这门好亲事,你要感激我、救我出去。”
天,有这样的逻辑?子璎不理会,静静望向秋学阳。“父亲,女儿想知道娘是怎么死的?”
“她、她……受了风寒,你娘自娘胎里便带了病,身子骨不好……”
都这时候了还想欺瞒?“求父亲给自己一点体面吧,别再说谎了,娘的身子有外祖和师父调理,早就痊癒。”
“我没说谎。”他咬牙矢口否认。
“玉碧没死,我找到她了。”她看着父亲的脸,缓声道。
听到这里,关茹娘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以为她是来救我们的?错,她是来秋后算帐。我就想呢,怎地别家男人犯罪,不关押家眷,咱们秋家就特别了,是因为慕容羲吗?皇帝拿我们给他做人情?”
秋钰宁也想起来了,指着子璎问:“打一开始你就想替你母亲报仇,这才故意误导我们二皇子能入主东宫,你推论过许多事,事事成真,爹便信了你,原来如此,原来……”
儿子的提醒让秋学阳恍然大悟。难怪子璎笃定没有她们母女的帮助,自己的仕途会就此止步……“那是意外,子璎相信爹爹,那只是个意外。”他用力摇晃栏杆。
“敲碎颅骨只是意外?不,那是蓄意谋杀。而你谎言相护视同共犯。”
“我是你亲爹啊,你怎能不救我?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去死。”
“不为母亲报仇已是不孝,还要我拯救弑母凶手?如果我这么做,才真是天理不容。”
“我没杀羽晴。当时错误已然铸成,就算把钰宁扭送官府也救不回你娘,我这是顾全大局啊。”
“原来爹的大局是放任秋钰宁逍遥法外,任由关茹娘侵占母亲挣下的家产,夺走母亲为我筹划的婚事,让秋婉宁取而代之?请问你的大局里,我和娘在什么位置?”
秋钰宁反唇相讥。“你还不满意?如今慕容羲出人头地,若不是当初婉宁嫁入武昌侯府,你会有今日的风光。”
好笑啊。这两人果然是兄妹,想法一样、价值观一样,好似全天下都欠了他们俩。
“我今日的风光是靠着勤勉挣下的,就像昔日父亲的风光是靠母亲挣下的,你们啥都不做只想掠夺,掠夺不成还成了旁人的错?”
“好,是爹的错、是你哥哥的错。子璎啊,我的好女儿啊,这些错可不可以等我们出了大狱,回家关起门来再慢慢说?我们终究是一家人,镇国公府那么大,如果没有娘家支持,你的日子不会好过,你还是需要我们的。”
子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冷笑连连。“爹爹太高看我了,你们犯下的是篡国大罪,我哪来的能力救你们出狱?再说了,离开京城时我没有娘家支持,也一样活得风风火火,实在看不出『娘家』对我有什么用处?不过终究是父女一场,身为女儿、待你受戮后,我定会为你收埋尸骨。”
她怎么都不肯救是吗?秋婉宁绝望了。“你还是个人吗?那是你父亲,我们是你的兄姊家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不能看在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拉我们一把?”
“在没有你们出现之前,秋学阳确实是我的父亲,但是在他决定为了你们,放弃我们母女之后,对不起,血缘关系已经维系不起任何感情。”退后一步,双膝跪地,子璎对着秋学阳磕了三个响头。“我是母亲教养长大的,这三个头就当还你生恩,从此你我之间再无负欠,至于你欠娘的,就请黄泉之下、悉数归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