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置否,坦然坐在椅子上,无意与她讨论所谓的爱情和婚姻。
六点半左右,方晏在吃过晚饭后便赶回公司处理事情,临走前说送她回去。
“回哪里?”方琼神色迷茫,是眼神里充满探测,质疑她怎么还不生孩子的姚家。还是那个无论大事小事,总要服膺付芸决定的方家。
“等我处理好事情后来接你。”那边陆广柯又打来电话,方晏无法再待下去,起身离开。
她在餐厅里一直待到九点,喝完三杯,其中还有一种烈酒。方琼酒量并不好,从吧台处下来时手撑着桌面,脚步虚浮。凌岳被服务生叫来,顿觉头大。“方太太,阿晏安排好了车子,他工作上还有事情,我们这边送你回家。”
负责送人的司机是餐厅里的一位服务生,原先送过方晏回到方家,因而顺势将酒劲上头、闭眼休憩的她也送了回去。付芸已经结束婚宴,看到楼下烂醉如泥的女儿满是愠怒:“你怎么喝成这样!”
她低着头,扶着保姆肩膀,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符都吐不出来。明明已经这样头晕,可是长久的理智仍让她无法放纵哭诉,告诉付芸自己的婚姻简直破烂如一袭旧袍子,她穿得如芒在背、痛痒难忍。
保姆帮她处理完后,关上房间门离开。方琼觉得酒劲似乎开始消退,大片空白开始在脑海中进进出出。她记不清这是失眠的第多少日,每晚无约而至。起床翻出手袋中的药瓶,倒出一把,就着床头上的白水,悉数咽了下去。
方晏接到付芸电话时刚过凌晨三点,他入睡仅有两个小时左右,被铃声吵起来时头痛欲裂。那边的质问声声迫在耳边,仿佛要穿透而来。
“你是不是疯了?带她去喝什么酒!你害死了阿铭还不够,又要来伤害我的另一个孩子!”
他揉着太阳穴,一言不发地听着,很快电话被方南振夺至手中。告诉他方琼正在医院洗胃,午夜时分她呕吐不止,送到医院才知是精神类药物和酒精在体内冲撞,导致整个人恶心难受。家庭医生无法解决,他们只得将其送到附近医院的急诊科。
下午时分,他们就从其他人口中听闻了方琼与他去喝酒的消息,付芸坚持认为方晏是故意带着她酗酒,这一通电话显然是为了兴师问罪。
“我现在赶过去。”他说道,掀开薄毯起身。
急诊室永远不会因为昼夜晨昏停滞,明亮灯光下,经过救助的方琼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方南振和付芸已经离开,留下家中保姆照看情况。或许也是怕她当面再和他起冲突,因而尽量避免碰面。
方晏坐在走廊上,心里疲惫不堪。他想说并不知道方琼正在服用镇定类药物,也想解释已经提前告诉凌岳不要继续给她酒水,可是没能敌过失意人的固执。这些环环相扣,导致如今的局面,他无法说服与自己无关。
匆忙而过的医护人员带起一阵疾风,担架上的患者满脸疼痛,生与死时时刻刻在上演。这世界如此匆忙,以至于无人愿意停下来,听他为自己辩解几句。而这不过寻常至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付芸的误解和苛责,他不再试图出言。因每次都是殊途同归,他是那个破坏她婚姻的产物,是闯入方家的意外,是没资格说话的那个人。
他按亮手机屏幕,翻看和周沁的对话。几个小时前,她发过来地址和一句晚安。位置是陌生的,言语亦很短暂,却让他凝神看了许久。
七点多,方琼从疲惫和头痛中醒来。负责她的护士扬声喊家属,没过多久,方晏和保姆的身影出现在蓝色拉帘内。提前买来的白粥放在柜子上,而她胃口全无。
“你终于醒了,可吓死人了!太太刚打电话说,等会儿姚家会派人过来接。回去了可要好好休息啊,把肠胃养养。”絮叨声音将清晨时光划破,方琼捕捉到重要消息,即使她彻夜待在急诊室,姚术杰仍旧没有出现。
视线落在另一个身影上:“你怎么在这儿?”
方晏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在服用药物。”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方琼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健康状况。他应当在这里守了后半夜,她觉得眼睛发酸,只能忍住露出凄然笑容:“我没事,你回去吧。”保姆说出去打热水给她擦洗,被掀开的蓝色帘子漾起又垂落。“这跟你没关系,如果她说了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个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方晏没有移步,看见她手背上的静脉血管处,还有液体源源不断地输送。神色倦怠,又毫无生机。新的一日如期降临,可她看起来好像仍处在黑暗中。或许是因为同父同母,她和方铭眉目间有很多相似之处,这种熟悉让他无法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