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五个人围坐在收拾好的餐桌旁,开始斗地主的战局,有人参战有人观看。周沁很快发现方晏记牌能力出众,他甚至不怎么费心地就掌握了每局的牌面,因而赢多输少。备受打击的凌岳,边吐槽和他玩牌就没有赢过,边鼓舞自己势必要扭转局势。
十点左右,周沁觉得头脑昏沉,眼皮也打架,便起身说自己去卧室休息。看他们的架势,或许要战到凌晨不止。
陶星看了眼时间:“晚点我去煮夜宵,沁沁,到时候叫你起来吃一点啊。”
她听话地答应下来。
有这样强劲的对方,凌岳和陶星都被虐得体无完肤,嚷着让方晏去煮夜宵,换白佳霖上场。夫妻局又怎么样,总好过胜过一个记忆力超群的不败者。
他去煮了饺子和汤圆,三人揉着肩膀和腰站起来,商量着等会要去影音室唱歌。
“我去叫沁沁。”陶星说道。
“我去吧。”方晏开口,“吃完后你们记得收拾,唱歌把门关上。”这是接下来不继续参与他们的架势了。
周沁睡在距离主卧最近的客房里,方晏端了一杯温牛奶,敲了几声门后,听到她惺忪回答。片刻后,一声闷响传来。
“周沁,你没事吧?”他手放在门把上。
“没事,没事,你可以进来。”
方晏推门开灯,映入眼帘的是茫然一张脸,她坐在床边,正捂着脑袋,像大梦初醒。骤降的光亮,让人不自觉微闭眼睑。或许因为暖气集中,房间密闭,她脸色比之前在楼下更红。
或许也是酒精开始发挥作用。
“我以为在老家,起来走错方向,撞上了衣柜。”
他将牛奶递过去:“夜宵煮好了,要不要起来吃一些?”
“感觉不怎么饿,不想吃。”周沁放下揉脑袋的手。
“那你休息吧。”说着他转身要出去。
“小叔,上次借我穿的那件卫衣,你扔掉了吗?”她忽然提到。
“没有。”方晏有些不理解这个话题的由来,困惑问道,“为什么要扔?”
“电视剧里拍摄的,有钱人不会留下别人穿过的衣服。”
他觉得好笑:“你少看这些。”
“那你可以把它给我吗?”她抬起脸看向他,表情上带着一丝期待与渴望。中午她用过的护手霜,他就没有再收回去。那件衣服,恐怕以后也会凶多吉少。
“现在?”他反问。
“现在。”她很快肯定,眼神真挚赤忱,好似等待奖赏的好学生,乖巧又懂事。仿佛只要他答应下来,就能获得什么不得了的鼓励。
方晏意识到她此刻神智的不清楚,暗骂凌岳不厚道,他今晚劝说周沁喝下的酒,余威比想象中大,而他们高估了她的酒量。
何必和醉鬼争辩,顺从比追问更适合当下。
“好……我去给你拿。”方晏在衣帽间翻找时,还觉得自己疯了,庆幸她只是要一件衣服,倘若说喜欢天上的月亮,他真的爱莫能助。
周沁在看到那件衣服时,蓦然变得放松。她接过来,像抱着玩具的孩童:“送给我了。”
“送给你。”
轻关上门后,方晏在客厅柜子下方医疗盒里找到药膏。他递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她之前撞在衣柜上有些重,额头都发红,不知道会不会肿,还是涂抹一些更保险。
客房灯还没有熄灭,前后不过相隔一两分钟。方晏很快知道了她要衣服做什么,她整个头都埋在卫衣中,哭得肩膀抖动,连再度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哭什么?”
闻言,她受惊吓似地抬起头,抽着鼻子,眼尾发红。
那杯牛奶没有减少地放在床头柜上,他从纸巾盒中抽出纸张递过去:“把我衣服当擦脸的?”
周沁不知道别人喝醉了是什么样,她只知自己眼泪像泄闸,伤心事一股脑涌来,再不受理智约束。如今想来依旧怀念不已的母亲、徒有亲缘关系的舅舅。也恼恨自己不争气,说好要退到安全地界,可一次次受到照拂。还有,她的视线仍时常系在他身上,克制得好辛苦,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得云淡风轻。这些像套子罩着她,周沁觉得快要成为自己都折服的演员。
无所依着时,她想到的只有那件曾经短暂接触的衣衫,仿佛一个拥抱。它会代替他,给她为数不多的力量。
方晏弯腰递纸,周沁忽然冲上去抱住他。
因为过于突然,方晏直接被拽坐到床侧。
片刻间,潮湿触感,微弱呼吸,还有隐约啜泣声,都萦绕在身侧。
像冬日在车子下取暖的流浪猫,雨天栖息檐下躲雨的白鸽。周沁一句话没说,只是伏在他颈窝,竭力忍住哭泣的冲动。
没有任何欲望,只是强烈依赖。这些直观感受,让他觉得此刻伸手推开她,似乎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