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宴席上，她一直在担忧周柔莉无法得到未来公婆的认可，简直过得提心吊胆。或许正因精神高度紧张，许多细枝末节都在脑海中留下印记。如今抽丝剥茧，她承认，比起和方铭的亲密熟悉，付芸对待方晏的态度，的确是冷淡一些。当时她只以为，那晚方铭是主角，所获得的关注自然会多一些，却没料想到其中还有这个不为人知的渊源。
“那他的妈妈……”周沁迟疑地开口。
曾姨冷哼一声：“谁知道呢，那么小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我没见过这么冷血的女人。”
这明显触碰到了曾姨不高兴的地方，周沁不再追根究底。她问出了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曾姨，方先生，是他的爸爸吗？”
厨房灯光明亮，照在曾姨的头发上，给人一种银丝的错觉。她手上动作未停，回答她：“是啊。”
心中的猜想被验证，周沁被灯光晃得头晕。她以为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便能够靠得更近。
后来才发现，其实他在更远的地方，那里罩着迷雾，她连入口在何处都无从得知。
*
周日上午，周沁提着曾姨做好的鱼丸去找方晏。她出发的时间早，以免太阳出来后实在炎热。从地铁站出来时，刚过早晨七点，小吃店里已经有不少食客。
她在一家灌汤包的店铺里，打包了两份汤包和粥品带走，步行进入别墅区。
正如曾姨所言，元旦时她曾见过的荒芜破败，此刻已然是极具生机。木质栅栏大门虚掩着，推开就看到蜿蜒的石板路。路两旁围着短短一节竹篱笆，右侧种了一株矮型红枫，正是颜色漂亮的季节。用以点缀在周边的是绣球、矾根和其他枝条细长的蕨类植物。左侧则是流水景观，无一例外地在旁边种植着耐阴潮湿的植物种类。
周沁抬头，认出去年冬天她第一次来这里时见过的那棵树，原来是桂树，他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手机上发出的信息还没有得到回复，周沁不确定他是否还没有起床，也没有按响门铃。她把食物放在门口的台阶上，蹲下来查看那些正在迎接朝阳的绿植。
有野草痕迹从植物中冒出，她伸手除掉。
方晏打来电话时，她手上已经沾得有土，旁边积了一小堆刚拔掉的野草。
“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穿着短袖运动裤，看起来极为居家。
周沁起身，在进门前将食物提了进来：“我也刚到没多久，怕你还在睡觉。”
他的确是刚醒过来，前一晚应酬时喝了酒，状态不怎么好。头发还没有打理过，后脑勺有一缕冒了出来，看起来有些稚气。
“曾姨让我来送一些鱼丸，说可以煮汤喝。早饭我买了灌汤包。”她跟着他走上二楼。
楼梯道很宽敞，他转过身，朝她伸出手：“给我提。”接过来后又问她，“你吃早饭了吗？”
周沁回答说没有，她原本打算路上吃的，但来时不饿，下地铁后走出一段路后发现肠胃有些空，幸好买了两份食物。
“那一起吃吧，我再去煮些鸡蛋。”方晏进入餐厅，将食物放在桌上。
“我来煮吧。”她主动提议到。
“好，我等会下来。”
阳光已经开始升起来，房间里变得明亮。他应当很少在这里烧火煮饭，厨房和东郡城那边一样，整饬得像样板间。
周沁将鸡蛋放入电锅中，烧了壶水，打开电冰箱，打算将鱼丸放入冷藏室。才发现里面已经有许多保鲜袋，看起来像塞着各类肉食和面点，极有可能是曾姨准备的，但他一直没有吃。
几分钟后，将煮熟的鸡蛋沁入凉水，她再次无所事事。
没等多久，方晏从楼上下来。他换了身军绿色复古工装服，看起来风格硬朗，与平日的装束迥然不同。
两人坐在桌子旁，开始解决早餐。
“小叔。”她犹豫片刻，觉得还是不能辜负曾姨的心意，“冰箱里放了好多食物，你要记得尽快吃完。”
他正在剥鸡蛋，被冷水激过，外壳很快脱离掉。“那你中午留在这里吃饭，我一个人没办法，曾姨觉得我还在青春期，那些分量实在可怕，我心有余但力不足。”
周沁吃得慢，待她解决完自己的那一份时，方晏已经走进厨房拿了一瓶冰镇过的苏打水递给她。
“我下楼浇水，你歇一会。”
将卫生简单清理后，周沁走到二楼阳台，看见他正举着水管浇灌庭院的植物。水流在阳光下，幻化出几道彩虹，很快又倏忽不见。他如同被包裹在令人目眩的轻雨中，那身衣服更衬得整个人像株夏日丛林里的植物，令人想起“瑶林琼树”四个字。
上午时间尚且不少，中途陆广柯来送文件，得知周沁在这里后，便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说愿意帮助老板解决粮食浪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