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中传来干燥温度,像七月流火,灼得她手心里都是汗液。他手很大,轻巧地就包裹了自己的全部手指,陌生,但是很有安全感。
房间是东南向,正午阳光炽热,从玻璃窗前洒落进来。方晏插入房卡,打开空调,将原本设定的温度又往上调了两度。周沁反应过来,她是怎么无知无觉地被带到这里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得脸都有些红,靠在门旁,仿佛要夺步而出。他们这才第一天,这样未免发展过快。
方晏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不自觉地笑了,揉揉她的头发:“我知道,你在这里休息,我再去定一间房。”说着他转身朝外走,再待下去,可能要吓到她了。
周沁伸手拽住他衣角:“不用再定了,你在床上睡午觉,我在沙发那里看电视就好了。”仿佛要做出什么承诺,她举起右手立在耳际,“我保证什么都不会乱做。”
他抵着额头笑出声音来,她怎么会感觉自己像吃了好大的亏。
沙发所立的角度与电视机呈斜线,并不利于观看。最终的协商结果是,他们各置床畔一边休息。窗帘只拉了一层薄质遮光帘,外面是马路,还有浓绿树荫遮挡。方晏将电视机打开,保持着原有衣服躺在床上。他从来没有这样随心所欲过,放任着公司一大摊子事给陆广柯,自己躲在僻静县城的酒店里,睡一场困倦午觉。或许和周沁在一起,所有的紧绷都有所纾解。
片刻后,周沁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头。她没敢动,也没有四处乱瞄,随意找了部电影开始走马观花。
方晏在即将陷入睡眠前都没有听到对白,他不解地睁开眼睛,看见她正环抱着双膝,看一场无声电影。倒是出乎意料,她英语竟能好到看懂爆米花风格的、不带中文字幕的美国电影。她很认真,几乎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立在床铺角落里。他猜测,她是否会因此摔下床去。
这场午觉的前半程,周沁被节奏快速的电影牵着,看得十分煎熬,因为不太懂字幕,只能靠画面串起剧情。中途她装作不经意间望过去,看见方晏平躺着陷入睡眠。他没盖薄被,睡姿规范。睡着时的他沉默清隽,仿佛被雪覆盖的白桦树,给人一种繁华落尽的归宿感。她看得很仔细,几乎同时在心里描摹出他的眉毛、鼻梁和嘴巴。
外面是陌生城镇,烈日当头,蝉鸣嘶哑。房间里温度还好,她不并觉得冷,只模糊意识到自己眼皮打架,精神也有些涣散。果然是睡惯了午觉,身体会诚实地发出反馈。只是倚着床头短暂小憩片刻,她努力告诉自己。
方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侧躺着的女孩,她面朝着自己,手枕在脸颊下面。吹弹可破的皮肤、毫不设防的面容,隔在堆起的白色薄被后面。她睡着时有种稚气,像贪玩过头回家午休的孩子,躺在凉席上吹着电风扇,悠然就消磨了一个午后。
他知道自己应当起来查看手机,陆广柯发来的消息定然有很多,需要他做出决策和给出答案。再多一分钟吧,他在周沁的睡颜中,察觉到自己心中获得了久违的平静。没有公司繁琐事宜,没有方家的硝烟弥漫,也没有自己的苦心泅渡。原来光是看一个人,都能够滋生出幸福。
这一觉周沁睡到下午三点多,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薄被。日影不复正午时浓烈,她在惺忪中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慌忙翻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你在哪里?”
方晏提着塑料袋走进酒店,怕乘坐电梯中断通讯信号,转而登上有绿色指向标的安全通道。“我出来买点水果,你睡好了吗?”
她声音瓮声瓮气,带着不自觉的慵懒和撒娇:“我以为你把我丢下跑了。”
“不会。”他回答道,“我出来买点东西。”
“哦。”她觉得自己真是睡糊涂了。
他在电话那端笑:“清醒了吗?起来给我开下门?”
周沁趿拉着帆布鞋奔到门口,刚探出脑袋就看到他的身影。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头发或许很乱,并且应该先去洗个脸。
方晏不知她此刻内心想法,将刚买回来的慕斯蛋糕和水果拼盘放在桌上。“你想要吃一点吗?”
“我先去洗个脸。”她扔下一句,火速跑到卫生间。镜柜中的这张脸,两颊处泛出红色。她长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莫名其妙地害羞和难为情。
吃完水果后,他们决定去附近走走。宁县地处山区,植被也茂盛,比八月酷暑的江市好熬一些。周沁看到在没有老师的小群里,有队友发出附近闻名浮桥的游玩图片。他们赶不及过去,便开车去了不远的古街。等到结束游玩、吃过晚饭,时间便马不停蹄地奔向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