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父子吃得很是文雅,没有声响也没有汤汁飞溅,那形象和气度实在与这油腻小店不相配。
杨素却是吃得食不知味,勉强吃了半碗,就实在吃不下了。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早上头重脚轻的感觉也再度回来了,挤压得她胃部连着呼吸道都在扭转一般。
裴世倾看了看她,问:“不好吃吗?”
她摇头,目光散漫地只看着对座的炎炎不说话。
身边的人却站了起来,低声说了一句:“等我一会。”就大步出去了。
杨素很是头晕,有气无力地支着下巴,可是心思却翻涌了起来。他又想做什么?
不一会儿,裴世倾就回来了。当他把手里冒着热气的干菜肉饼递给她时,杨素若是身上还有气力,一定会原地直接蹦跳起来。
干菜肉饼,那是洛城下面一个县城最有特色的小吃,她自小不爱吃饭,就偏爱这种肉饼。
可是……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杨素眼瞳晃动地紧盯着裴世倾,他同样也看着她,但那目光却丝毫不乱,反而像要就此钉进她心里一样。
“你……你到底是谁?”她如梦呓一般颤声问道。
裴世倾眼睫微颤,低柔着声音说道:“好好吃饭……”
杨素忽然就觉得他的声音在不断飘远,明明看到他的嘴唇还在动着,可是她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她不知道这是她在呐喊,还是只是在心思狂想,但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周围的一切猛得开始倒旋,她整个人也绵软地开始飘浮。她伸手向眼前的人,是想抓他还是推他,突然之间就分辨不清了……
第17章
杨素一身冷汗的惊醒过来,慌乱之中最先去做的动作,就是伸手去摸身上的衣服。直到确定自己穿着完好的衣物时,那自混乱梦境之中带来的惊骇和惶恐才瞬间消散。
她长长地吸气又呼气,感受着狂跳的心脏慢慢平稳,以及心底深处最为浓烈的不安渐渐压制住,整个人才似真正穿过那梦中黑稠的迷雾,重新踏足这鲜活世间。
杨素也忘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青春期,或许还要更早一些,她时不时就有一种错觉,总觉得自己忘了穿衣,却又不自知地在大街上或人多的地方走着,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中了。
那种羞耻感,虽然每每都是自己吓自己的虚惊一场,但那一瞬间而起的错觉,总能让她心惊肉跳到发狂。
很多时候,她会忽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心里会蓦然升腾起这样的恐惧,所以经常会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衣物,非得再三确定自己是穿戴好了的,而且并不是在梦中,她才能彻底安下心来。
后来,她看了一些心理书,也自己剖析了许多,大致明白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表现。而这种缺乏并没有因为她身心的成长,和事业上的进步而填满。这段时间不知是压力过大,还是自己胡想太多,反而更为严重了。
杨素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而身上的衣服也几乎都已汗湿透了,潮湿黏腻地很是难受。她刚想起床去浴室洗个澡,抬眼却发现眼前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也绝不是之前所住的那间酒店房间。
床头灯昏黄朦胧,她略略一扫,很快就确定这是一间宽大整洁且纯男性的卧房。
裴世倾的?她怎么……睡到他家来了?
杨素又是惊疑又是懊恼,直接掀了被子就下了床,刚落地站起就觉得浑身一阵绵软头晕,她稳了稳神,猜测自己应是重感冒了。
她按开了大灯,也懒得管自己身上的不舒服,把外套围巾一把抱起,低头再搜索了一遍,确定自己没遗留下任何东西后,就快步走了出去。
出了门,沿着走廊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楼梯口,她边往下走边往楼下的大厅看,果然这里就是她昨天来过的裴家。
楼下灯火通明,却清冷孤寂的没有一个人。
她下了楼,正犹豫着去哪边找一找人送自己回去时,隐约听到客厅一角的房间里有人声传出。
“……是你自己下了决心要彻底放手的,也是你自己亲口说要让她自由的,人家好不容易都回归正途了,怎么你又开始鬼迷心窍了?你忘了你是怎么把人逼疯的吗?都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给她一条活路啊?”
杨素悄然靠近,竖着耳朵细听,很快就听出说话的人竟是她那了不得的师哥陶寅。
她微微吃惊,上次见到师哥和裴世倾在一起,想着俩人或许是朋友,却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竟能这么的亲密。听话音,陶师哥简直是气急败坏地在指着裴世倾的鼻子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