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
这里是押审穷凶恶兽的地方,平时很少用到,中央十数米深的大池子干涸无水,恰好是一座天然的牢笼。
黑蛮兽退到干池边,敏感地察觉到危机,哪怕被火顶着也不愿意再退。
而燃烧的布条已经烧成了漆黑炭卷,火光逐渐微弱。
——撑不了多久了。
温珩驱使着符咒就够吃力,实在空不开手,萧长清拎着剑,“我来。”
“吼——”
火焰和长剑配合着,黑蛮兽左躲右闪,越来越焦躁不安,加上身形笨重,脚下一个打滑就轰然下坠。
谁知它长尾乱扑,慌乱间,猛地勾上了萧长清后腰,带着尖刺狠狠往下扯。
萧长清躲闪不及,被勾得一个踉跄,一脚踏空——
窒息的失重感包裹全身。
又在顷刻间骤停。
一只手拉住他,阻止了下坠。
萧长清睫羽一颤,抬眼看去。
拉住他的手用力到泛白,鲜血顺着瘦骨伶仃的腕,流过纤长嫩白的手指,滴淌到他的手上,尚且带着温度。
又一次将他从生死线拽了回来。
……
坑底传来阵阵不甘至极的怒吼,震得地面都有所颤动,满室飞扬尘灰。
劫后余生,两人都是一身狼狈,脱力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温珩瞥他一眼,“你笑什么?”
萧长清道,“温师兄,你又救了我一次,我……无以为报。”
温珩想了想:“倒也并非无以为报,比如你还能以身——”
萧长清喉咙一紧,“什么?”
温珩:“以身合道的时候,别一把天火将随云山烧个寸草不生。”
杀魔尊就杀魔尊。
杀了郁明烛,可不许杀他了哈!
小炮灰的命也是命。
温珩说得认真,却见萧长清没有回应,那双眼眸定定看着他,半晌,有点失望似的,哦了一声。
?
所以是在失望些什么?
……算了,不重要。
坑底还躺着他热腾腾的业绩。那个比较重要。
温珩又缓了一阵,起身道,“咱们尽快——”
话未说完,却见萧长清面色一变。
“温师兄!”
话音未落,他脚踝上骤然疼得钻心。
暗中扑出来的蚁兽正狠狠撕咬着他的脚踝,骨头厮磨声刺耳。与此同时,另一只蚁兽扑了过来,尖锐的兽牙闪着寒光,直直朝着他的脖颈要害。
事出紧急,生死一刹,他只来得及闭了闭眼睛。
“小系,我要殉职了!”
……
猝然“铛”的几声。
一柄折扇破空划过,绕弯打了个旋儿。
坚硬的蚁壳一切两半,两只蚁兽眨眼间成了四截,坠落在地上扭曲几下,没了动静。
温珩捧着脆弱的小心脏,缓缓睁眼看去。
暗长地牢中雪白衣袂翻飞,掀起一阵冽风。眨眼间,始料未及之人已然疾步掠了过来。
温珩灰头土脸仰起头,惊诧道:“师尊?”
一片阴影笼下。
郁明烛目光垂落在他身上各处伤口,“一时没看住,怎么又伤成这样。”
又,又是一个又字。
但这次的“又”,总算名副其实了。
温珩脸上还沾着不少燃烧后的碳灰,随手抹了一把,“师尊你怎么知道弟子在这儿?”
郁明烛抿唇,“路过,听见看守禁地的弟子边喊救命边逃跑,就知道这里出了事。当时还想,是哪家弟子这么不省心。”
过来一看,原来是自己家的。
“温师兄!”
萧长清快步上前。他身上脸上也有不少擦伤,但都顾不上管,只顾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玉瓷瓶。
“温师兄,这是我向妙手长老学着调制的止血伤药,你——”
话音未落,就见郁明烛兀自伸出手,轻轻覆在温珩的伤处,掌心散发出温和灵力。
一股暖流沁入肌肤,流向温珩的四肢百骸,疼痛骤然温和了许多。
有明烛仙君在,显然是用不上什么伤药的。
萧长清握着白瓷瓶的手一紧,默了默,又道,“那我背温师兄回去。”
温珩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
他支着身子,刚起了一半,就龇牙咧嘴摔了回去。脚踝处的疼痛虽然有所缓解,但也使不上力,显然是伤到了筋骨。
温珩认命一摊,“好吧,我不太能。”
萧长清一直紧盯着他,见状立刻伸手,“温师兄,我——”
“不劳你费心。”
竹扇一横,拦住了他的手。
明烛仙君没有分他半个目光,话却是对着他说,“擅闯禁地,妖兽私逃,戒律长老很快就来,无论是不是你的错,都该尽快想想要如何给个交代。”
说完,自顾俯身将人打横一抱,抬步便走。
温珩从睫羽下瞄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