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憎恶他如此之深的人,明明知道家主找到他之后,他的日子不会好过,却还是在这种时候选择隐瞒,到底又是为什么?
如果是平时,或许温故还能敏锐一点,但现在,一身的不适让他感觉脑子有点转不动。外面时不时都传来一些微小的动静,每当那些响动要往洞穴这边靠近的时候,就会突然停下,然后走往其他地方。
从萧棠说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之后,就再没有人往这里靠近。
没有往这里靠近,可也没有彻底离开。
那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在这一刻,突然被温故给抓住了点细枝末节。就在这一瞬间,温故几乎呼吸一滞:“景容,我们走不掉了。”
温故说道:“你说得对,她不是在帮我们,她是在拖住我们。那句问家主在哪里的话,也不是在告诉我们家主不在这里,而是在估算家主赶到这里要多久。”
是啊。
萧棠怎么可能帮景容啊?
温故握住景容的双肩,迫使他和自己分开,说道:“你不是会瞬移吗,那你用一次吧,走,现在就走!”
匆忙间,他看到景容仰起头,眼尾微红地望着他。这道眼神看得温故一愣,为什么是这种眼神……
为什么是带着哀伤的眼神?
但上一次景容就已经回答过他了。
景容确实可以瞬移,确实可以自己跑掉。可就算此时,景容跑掉了,也终归会自己再回来的。
因为温故跑不掉。
温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景容,他看到景容扬起嘴角,冲着他笑了一笑。然后他听见景容说:“温故,你累了,休息会吧,睡一觉好吗?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就什么都好了。”
在这一刻,似曾相识的压迫感突然席卷而来,密密麻麻地覆在全身各处。
“你要做什么?”
温故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景容会把诅咒之力用在他身上,哪怕只是为了让他昏睡过去。
“不行,不可以,景容,不行。”
在西山,反噬没那么重的时候都打不过,现在就更不可能打得过了。为什么非得这样不可呢?不是已经不一样了吗?不是已经改变了吗?
为什么原作的那个结局,还是非来不可呢?
“我说不行,你听见了吗?”
温故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但他想说,其实就算他被抓了,也没什么关系的,只要景容跑了,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往绝路逼呢?
在西山的时候也是,明明早就提醒过了,明明也都答应了,可为什么景容还是要去?为什么每一次,都这么不听话?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什么都听不见了,彻底失去意识前,只听见景容的那句:“没事的,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
第96章
沉睡间, 什么都是苦的。
醒不过来,感知不到真实的世界,但是脑子又好像是醒着的, 里头很凌乱, 纷纷杂杂的, 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结局跟原作何其相似又过程不似的经历。
有的是真实发生过的,有的是虚假的, 它们掺杂在一起,让困在其间的人分不清楚哪些是真, 哪些是假。
后来, 这场梦回到了现世。
有天晚上, 温故在实验室待到太晚,那时食堂已经关门了,于是他打算去学校旁的小吃街买点东西吃。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晚上, 月亮大得惊人, 也亮得惊人, 从学校一路出来, 他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可他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着他。
这种感觉来得很莫名, 他在月色里驻足回望, 只看到影绰颤动的枝条,学校里种了许多柳树, 每年四月份, 天刚开始热起来的时候, 都会落下一地的柳絮。
像雪一样。
没有看到有别的什么人。
他回过头, 踩在绵软的柳絮里, 慢慢地往外走。
温故的人生很普通, 普通的家庭,普通的经历,是那种普普通通的,挑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的成长环境。
唯一不普通的,大概是相比于其他人,他没有太多喜悲,缺了点感知情感的能力,无法与人共情。
导师说他这样的人就适合关起来每天做实验,心无旁骛,外面天塌了也不会给点反应,他觉得导师说得对,可导师又说,他可能只是,不够完整。
导师平时会说很多话,跟课题研究相关的,无关的,都有,温故不是每一句都会记得清清楚楚。但唯独这句“不够完整”,他始终都记得。
本来是想出来买点东西吃,可站在小吃街的街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很饿。从街口这里回公寓,路上有道很大的十字路口,红灯过后,绿灯的时间很长,他跟平常一样,慢慢悠悠地穿越这条人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