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这里。”陈静好让谢言昭坐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前, 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集。
相册集很厚, 但是里面的内页袋基本都是空的,只有前面几张塞了相片,都是大合照。
“这是在学校念过书的学生, 我们每年会到镇子上叫照相馆的师傅过来给孩子们拍一张毕业照。都是好学生,学习可努力了。”
谢言昭翻看了几张,照片里的孩子都穿校服、戴红领巾, 毕恭毕敬地或蹲或坐或站,头数梳得一丝不苟, 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谢言昭翻看相册的时候,陈静好缓缓开口:“我听小月说,你经常给她拉小提琴,所以我想……”
“你想我给学校里的其他孩子拉小提琴?”
谢言昭一下子猜出了她的意图,陈静好反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小提琴家,这些山里的孩子都没机会接触音乐,我就想,能带他们感受一下世界级的演奏。就算他们未来不能选择这门艺术,起码曾经靠近过,那对于他们的人生,也是一个很特别的经历。”
“好啊。”谢言昭一口应下,并道:“我可以给你再叫一个人。”
严墨应该愿意过来,她想。
“那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你了,昭昭。哎,我们老麻烦你。”陈静好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她好。
“这不是麻烦,这是我乐意做的事。对了,你们学校有音乐老师吗?”谢言昭问。
“没有,我们没有专门的音乐课。”学校老师人手不够,有些老师身兼数职,已经没有精力再设一门音乐课。
“如果将来你们开了音乐课,你跟我说,我给你们送一批乐器过来。”
“这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的,我们都这么熟了,我还在你家睡过觉,你有需要你就跟我说,总归我能帮到你。”
对谢言昭而言,她两辈子在别人家里睡觉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陈静好于她确实已经算比较熟的了。
“那我……那我先提前谢过你。”陈静好道。
谢言昭继续翻看照片,前面几张能看出是近几年拍的,照片比较清晰,校服也都是簇新的,每个人的精神面貌很好。
后面几张应该还是村里比较贫困的时期拍的,相片色彩不够均匀,画面暗淡,而且学生的服装不统一,都是自己的衣服,不是校服。鞋子也能看出年代感,黄胶鞋、大头鞋、鞋头绣一圈碎花的儿童护士鞋,还有塑料凉鞋。
看到鞋子,谢言昭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出现在山洞的声音。
她仔细地观察每个人的脚,终于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她看到第一排蹲在最边上个一个男孩子脚上穿的一双黄棕色塑料凉鞋,跟那个山洞里冒出来的鞋尖一般无二。
谢言昭兀地头皮发麻,她闭上眼睛缓和了片刻,而后睁开眼。她看到相片最上面标了一行日期,是十年前拍的。
“这张照片的学生,现在是不是都已经毕业工作了?”谢言昭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
陈静好看着照片,认真回想了一下,说:“后面几张照片比较特别,不止毕业生,还有其他年级的学生。当时村里经济困难,很多家庭也是劳动力不足,所以上学的孩子并不多。能上得起的,都是家里条件相对还算不错的。”
“你看的这张照片,据我所知,后面这三排是毕业生,现在应该都工作了。前面蹲在地上这一排是低年级的学生,大多数不上学了,在外面打工。”
拍照对于山村的孩子是件稀罕事,一年也仅有一次,所以但凡家里条件还可以的,都愿意出个二三十块钱,让他们跟着毕业生“蹭”一张照片,留下一张影像,让家长记录下他们的成长。
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陈静好的回忆,她将那张照片从内页袋里抽出来,找了把椅子,也坐了下来。
她看着照片长久地沉默,忽然开口,对谢言昭道:“你为什么独独会问这张照片呢?”
“这张照片……怎么了?”
“这张照片,有个孩子去世了。”陈静好拿着照片指给她给:“就是这个小孩儿。”
陈静好的手指指向角落里那个穿着凉鞋的男孩。
谢言昭只看了一眼,立刻将手按在胸口,那里心跳得很快,感觉快要跃出胸膛。
“他……他……他……”谢言昭第一次出现结巴的现象。
陈静好接道:“他是意外,你应该也认识他。”
我还认识?谢言昭冷汗都要下来了。
总不能是那天晚上认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