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允厥铁了心要去、也说不通了,他父母只好打听了具体位置,时不时寄一些东西来。
也不是没想过千里迢迢地去找儿子,但一是工作脱不开身,二是去了也八成没用,周母在电话里又哭又闹、把能用的招数都用上了,儿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多劝。
只是周母最近又想出了新主意,让他回去先把婚结了,再生个孩子,也让他们老两口有个伴儿,趁着精力还能跟上,给他带带孩子,依旧被魏文绪以不喜欢女人堵了回去。
“那……那周老师,您什么时候回城里啊?”
这边的老师少,魏文绪一来就兼顾了老本行数学和英语两门课,偶尔还要带一带美术。
物质条件不是那么充裕,因此美术课、音乐课也只是随意在废纸上画画、听听歌,帮孩子们放松一下心情。有很多怀揣着理想的老师来了这边,通常都干不了一年,女孩有这样的担心也是在所难免。
“不回去了。”
“不回去?真的!”那女孩先是惊喜,紧接着又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这位来了有一段时间的周老师可能是像她之前的其他老师一样,一时心潮澎湃就承诺下来,但也没戳穿。
“行了潘音,快回家吧,都放学很久了。”魏文绪知道潘音的父母其实待她并不好,只是她弟弟前两年出了意外死了,父母年纪大了,也生不出来其它的儿子,就只能捏着鼻子好好培养一直被忽视的女儿,妄图她以后能有出息、孝敬父母。这边的人都穷,就算是把女儿嫁出去、也要不到多少彩礼。
潘音点点头,提着篮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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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绪从高一开始带,完整地带完了整个高中三年,目送他们去了考场。
结果并不尽人意,因为教育资源、家庭环境、自身因素的影响,能完完整整念完整个高三的学生并不多,尽管魏文绪去挨家挨户地做思想工作,也的确有不少家长同意让孩子继续念书,但先天的智商差距也摆在那里。
到了公布分数、开始放榜的时候,够上一本分数线的寥寥无几,但其实能上个普通的二本、再不济上个大专、学点手艺,对于这些从小窝在小山村里的孩子,已经是翻身的机会。
最争气的孩子居然是潘音。
她是高一中途插班来读书的,在此之前为了给弟弟剩学费和生活费,已经从初三那年就辍学了,天然就比其他同学少读了近一年的书。
但潘音的父母觉得再上一年初三会费更多的伙食费、书本费,坚持直接让潘音念高一,读不好就别读了,也就顺势进了魏文绪的班里。
她从最开始的跟不上、班里倒数,到成绩稳步提升、名列前茅,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潘音身体瘦小、从小没有发育好,但脑子却依旧灵光,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理解的快,魏文绪也乐于给她补课。
潘音最后不顾父母的“恋恋不舍”,没有在本省念大学,而是凭借优异的成绩就读了周允厥的母校,那所和祁巡一起念、最终定情的大学。
“周老师,以后我就是您的学妹了!”潘音笑嘻嘻的,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行囊里装着村里人资助给她念大学的钱,三年过去,人也自信了不少。
“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回趟家。”魏文绪道。
潘音父母听说小周老师也要跟着去,心里挺高兴,最起码路上有个人照应,如今儿子没了,这个女儿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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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开学,魏文绪处理好了学校的事情,踏上了回家的路。
周父周母面对这个已经三年多未曾见面的儿子,甚至有一些陌生。
他不复最初的温柔清朗,魏文绪也没有掩盖自己本身的气质,清冷地有些冷厉。
“你……你这是回来探亲?还要走吗?”
“我回来看一眼。”魏文绪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没说自己走不走。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得到这样的回答,周家父母心中还有些遗憾:“都三年了,你要是有什么梦想,差不多也就得了,咱们还是回归正途,好不好?”
正途?又是这个词。
周允厥身边的人,一直认为他不走正道,因为他跟同性相爱,因为他不肯乖乖地留在大城市里、按照他们所期望的那样度过自己的一生。
但他们从未意识到,在对于爱情的追求上,在对于另一半的严谨上,在对于另一个无辜女孩子的一生幸福上,在对于还在大山里等待一个机会的孩子们来说,周允厥走的才是正途。
因此魏文绪只是笑笑,没有再与父母做无谓的争论,因为即使理解,他们也会心疼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