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囫囵吞枣地看了也就完事儿了,可是路亚看完电影后,还喜欢探讨,这就要她命了。
她跟着兰珍和陈飒可没少看英文电影电视剧,可和她们一起,她不懂就问,毫无心理压力,大多数时候都有中文字幕。然而坐在路亚的身边,她发现自己开始不可自控地不懂装懂。她知道如果问他,他一定会给她解释,可那点可笑的自尊心不容许她这么做,谁叫她喜欢他呢?每次见到他,她总会有些微小的紧张;他要是碰碰她的手或胳膊,她的心尖都会颤动起来。
再说说吃饭。
尽管在加拿大呆了快两年了,小蝶却悲哀地发现,在中餐馆以外的地方,她几乎没法流利地点菜——用英文,哪怕是从小吃到大的“麦当劳”,如果没有那巨大的电子菜单看板做提示,她都不知道怎么不打磕绊地和那语速超快的收银员沟通。
有一个星期五,路亚带着她和他的另外一对情侣朋友安森和卢娜进行双约会,在一家运动酒吧看电视直播的多伦多猛龙队和密尔沃基雄鹿比赛。
安森和卢娜是土生土长的华裔,就是那种出门说英文,在家说粤语,童年玩伴大都结识于充斥着香港移民的基督堂,周末有空陪着长辈去喝广式早茶的香港移民第二代。
一见面,卢娜就给了小蝶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加拿大微笑和一个巨大的拥抱,然后一个劲地夸她长得像个娃娃,是说小蝶长相甜美可爱、招人疼的意思。
小蝶很领情,回敬了她一个甜美可爱又招人疼的笑。
本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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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喜福会
进去坐下不久,负责他们这一桌的女招待就微笑着过来了,说一些每天要说无数遍的客套的开场白,然后像女机器人一样复述今天的特价酒水和食物,小蝶立刻就晕菜了——为她嘴里那串天书一样的英文。
那女招待说完千篇一律的“台词”后,又“友情提醒”他们,今晚因为是周末,人会很多,越晚越多,所以吧台和后厨都会很忙,酒水和食物可能会比平时慢一些,最好早点下单。小蝶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儿,总算把这段话的精华吃了进去:今晚,周末,人多,忙。
她很低调地要了一瓶“科罗娜”,因为这种啤酒只有瓶装,不会说错。
然而这一晚的折磨才刚刚开始,那三个人说是来看比赛,可是噼里啪啦地聊的都是各自工作上的近况、共同的熟人、从前的糗事、最近一次的旅行......
小蝶对自己有了新的发现,就是她一次只能应付一个人对着她说英文。如果和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群聊,大脑一定会跑路,这一晚,她的大脑不断地试图聚焦,却又不断地在跑路,往往她还在斟酌前一个词,又把后面一整句话给错过了。
他们哈哈大笑的时候,她跟着笑;他们不笑的时候,她还是保持着一个嘴角上扬的微笑表情。半个晚上下来,脸都要抽了,耳朵累,心更累,肚子里的那点英文也快被他们榨干了。
电视转播的比赛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猛龙队连进了两个三分球,酒吧里的人雀跃了。
为了庆祝,安森叫了一桌龙舌兰酒(tequila shots)。
女招待给她们端来一托盘圆柱形的杯子,每个杯子里都是和尿一个色儿的液体,还有一碟切成小瓣的绿柠。他们询问小蝶要不要喝的时候,她稀里糊涂地就同意了,因为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听到什么“烧瓷(shots)”不“烧瓷”的——又是不懂装懂惹的祸。
此刻,她学着那三个人,在虎口处吮一口,再抓起桌上的盐罐往上撒盐,这样盐就会老实地附着在濡湿的虎口上。然后舔一口盐,抓起一杯“尿液”,一仰脖子,全倒入嘴里。
那“尿液”奇异的味道进入到她的味觉系统时,她情不自禁打了个颤,就像牙医给病人检查牙周病时,把牙探针轻击到对方牙齿的敏感处时,病人身不由己的那么一颤。接着,那尿液在她心里烫开了一条口子,从喉咙一直烧下去,又烧得她一阵撮眉挤眼。
路亚见状,赶紧拿起一瓣绿柠,塞进她的嘴里,一股酸味弥漫在她的舌尖,缓解了那点烧,她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
他望着她,温柔地笑了,然后不避人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她一整晚的阴霾和不适在那一瞬烟消云散了,也春光明媚地笑了。他误会了,以为她很享受龙舌兰的刺激,居然鼓励:“喜欢吗?如果喜欢,就多喝两杯,反正是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