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兰珍发了一个问号。
一分钟后,陈飒发了一串问号。
感觉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路亚终于出来了。
爱马跟着他一道出来的,小蝶心虚,不敢看爱马,耳朵却竖着听她嘱咐路亚:“那你过一两个礼拜,再打电话来预约,拔另一边。”
那位嘴里含着纱布,含糊地“嗯”了一声。
等爱马走开后,路亚趁人不备,悄悄冲小蝶竖了个大拇指,小蝶一愣,片刻明白他是在说:搞定,我也没出卖你!
绝了,他怎么就知道她心里担心这事儿呢!
她“嘘”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然后和路亚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虽然路亚给她吃了定心丸,她还是密切关注了一会儿爱马和赵医生的言行举止,以防万一。还好,她俩出来进去的交待事情或交接病人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异常,她这才彻底地放了心,欢天喜地地等着下班回家看流星雨。
下班前,她例行公事地去消毒室,帮着爱马一起清洗器械,准备第二天的病人需要的治疗盘。赵医生忽然走了进来,开门见山地问:“下午那个拔智齿的小伙子,你有没有跟他说什么不该说的?”
小蝶一下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看来赵医生已经知道了,只是等着收工,再来跟她秋后算账。其实,她和路亚低语的时候,爱马就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赵医生。但是此刻她却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
小蝶张了张口,正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赵医生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谁给你的权力干涉我的治疗方案?一个病人,拔个智齿,你还让人跑个三四趟?我告诉你,这是在加拿大,你不要把你在国内那个不入流的医院那一套带过来!你也别忘了,你还在试用期,以后要是续工签办 PR(永久居留卡)什么的,还得在我这儿出证明......”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钢针,扎在小蝶的耳膜上。
小蝶垂着头,心里燃起一簇邪火,想冲她爆粗大吼:“你这气血两亏的死婆娘,你以为我稀罕在你这儿干啊?钱给那么少,要求还那么多。你也就只配找爱马那傻 X 给你打下手!加拿大了不起啊?他们稀罕给我 PR,我还不稀罕留呢。这儿除了冬天还有什么呀?”
但是那点邪火很快就不争气地熄灭了。
她从小就知道不能挑战权威,上学时是老师,上班后是领导。没把马虎熊私有化以前,她也是有几分忌惮他的。
此刻也没勇气突破自我。
第15章 沧海和臭水沟
兰珍和陈飒下班早一些,约好在北约克中心地铁站下,买点酒水零食,再一起步行回北面的家。没条件去野外看流星,但野餐的架势也还是要有的。
路过地下通道里的一个租车行时,兰珍问:“维多利亚日那个周末,你和你那个法(fà)国朋友不是要自驾去魁北克吗?准备得怎么样了?车租好没?”
陈飒脸立刻挂搭下来:“我不去了。”然后把那晚在“爱因斯坦”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房东。
“哇,她那些话真的很过分。”兰珍摇头,“而且你们俩吵架,为什么要涉及到你妈妈?那是你们家的事,她凭什么指手画脚,还要打着多元的旗号?有些老外就是这样自以为是。”
“对啊,你说我是信任她,才跟她讲我们家的事,她竟然把这个抖出来攻击我!”陈飒气咻咻总结,“在东方,她这是不讲武德;在西方,她这是没有骑士精神!”
兰珍点点头,片刻,她又尽量委婉道:“不过说真的,你讲那个菲律宾人的话也蛮伤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人对这些种族、肤色方面的东西都看得蛮严重的,就算他完全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也不能当场就翻脸,因为他也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
“我过后想想,确实觉得自己过激了。”陈飒承认。
“对啊,都不像你平时会做的事,何况你的工作就是直面各个种族的新移民,对这方面应该比一般人更注意才对。而且就算看不上他,大家一起吃吃饭喝喝酒,然后各自回家就好。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陈飒沉默片刻,方说:“那天下午我出外勤,去‘黑楼’参加一个活动,遇到我以前那个房东了。”顿了一顿,她注解,“就是我前男友那个同学。”
兰珍略略回忆了一下:“哦,就是那个读大学时买了一个独立屋,自己住地下室,把楼上的好房间全部出租出去,蛮有经济头脑的那个小孩?”
陈飒点头。
“是不是你和你前男友就是在那个房子里认识,先是当室友,他住三楼,你住二楼,后来才喜欢上对方?”兰珍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