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贾敏身边,明面上陪着自己母亲看账本,但一双眼睛却总往门外看,好容易听着下人来报,说甄少爷到了,又微微探了探身子。
这幅模样自然也落到了贾敏眼中,便忙笑了笑,说道:“快请进来罢。”
贾敏的话音刚落,那边宝玉便已走了进来,先瞧见了黛玉,而后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年不见,不知伯母可还安好。”
“好,好,我这些年都好,你母亲在家可还好吗?”
宝玉笑道:“母亲一切都好,此番我来扬州,母亲还准备了一些礼物,让我一同带了来,刚刚已经交给了府中管事的,还望伯母喜欢。”
“亏得她还念着我,这么多年了连节礼都能看出来是细细挑过的。”许是性情相投的原因,虽然贾敏并不喜欢甄家行事,或是不喜甄应嘉这个甄家之主,但却时常与李念联系着。
想着这层关系,不由笑得更开怀了些,柔声对宝玉说着:“你这次来扬州上学,又是自己一人,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便来寻我们,可不许外道才好。”而后又用余光瞧了瞧黛玉,笑道:“眼下我这里还有些账要看,玉儿,你陪着你甄家哥哥去走走罢。”
早就等在一旁的黛玉,点点头,嘴角微挑,应下了这个并不能称之为麻烦的差事。
“那就麻烦妹妹了。”
向来有着通信的两个人乍然相见,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只是在园中静静走了许久,但林家在扬州亦只是住在官府后衙,面积并不很大,虽有几处景致,却也并不算出色,两人一时间却无别处可去,便只在一棵老树下驻了脚。
最终还是想了想,说道:“这可树倒是与妹妹家在扬州府邸的那棵有些相似。”
“不过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树罢了,品类相同,自然瞧着相似。”
“但我瞧着妹妹却有些不大一样了。”
“我有什么不同?”
宝玉并未急着回答,只先缓缓走到一处石凳上坐下,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帕子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转身看向身后的黛玉道:“来坐会儿罢。走了那么久,热不热?”
身后的女孩儿向前走了几步,坐在了那个盖了帕子的石凳上,又问道:“我有什么不同?”
宝玉抿着嘴,好似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方说道:“妹妹都不叫我哥哥了。”
“只是这个?”
宝玉好笑地看着她说道:“不然还会有什么。”
“你取笑我。”
他见着女孩儿有些着恼,便忙解释着:“我哪里敢取笑妹妹,其实……”宝玉挠了挠头,犹豫道:“其实我是觉得妹妹好似不像从前与我那样亲近了。”
“我没有,只是,许久不曾见面了,所以才……毕竟通信和见面还是很不同的。”然后又好像是证明自己并没与他生疏一般,便笑说道:“之前你在信中说甄伯父给你取了大名,但家中祖母和母亲又并不这般叫你的,好似自己并没有学名一般,那我以后就叫你璟哥哥可好?”
“妹妹想怎么称呼都好。”
黛玉点了点头,两个人只静静坐在老树下说了会子话,想了想时辰说道:“璟哥哥想不想去看看我弟弟,这会儿他应该也醒了。”
听得她这番安排,宝玉自然无有不应的,他此番前来,除了看望黛玉,还有一番要紧事便是黛玉的幼弟,只担心他若离世,会影响林家的整个命运。
他早在一年前便听黛玉说过这位弟弟,因为是早产生下的,贾敏担心他身子不好,便只去了小名,唤作安儿,也是取个“平安”的意思。再因为上世之时,这个孩童早早离世,宝玉便一直以为他是自幼身体太弱的原因,只却没有想到,房间内幼童洪亮的哭声,打破了他的想法。
“你弟弟好像哭声还很大。”
黛玉点了点头,又引着他往屋内走,说道:“我们也没想到,因为我生下来身子就不大好,前些年也时常生病的,也就这两年方才好了些。我弟弟又是早产的,刚出生时明明瞧着比我还弱了些,如今不过一年的时间,身体就好了许多了,任谁也看不出,他竟是早产的。”
说到这里,黛玉方又想到一事,向着宝玉说道:“说来,前些时日,家中还来了一僧一道两个人,同我爹爹说要化我出家去,不然我身子就不会好,还说若不出家,便总不许见外人才好。”
“还有此事?”
黛玉点了点头,笑道:“说来好笑,那一僧一道说话很是笃定,像是知道我身子必定不好一般,但如今我虽然并不算十分健壮,但总还是与常人无异的。他们说了那些疯话,把我爹爹、娘亲气得不行,直要大棒子打出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