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随意地踩过那些道士的尸身,站到他面前,轻笑着蹲了下来。
“原本就是个活不长久的,这么急着求死做什么,现在还没到时候。”
在无人的时候,他彻底卸去虚伪的面具,连一声假模假样的“小公子”都不愿意说出口。
他将蛟丝绳拾起,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强势地将其重新缠在了小薛寒迟的手腕上。
游离的死魂得到了指引,商量好似的,飘移着融进了小薛寒迟体内。
“小公子,你醒了。”
看着他沉重掀起的眼皮,张师嘴角又扯起了那抹熟悉的弧度。
没想到小薛寒迟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
张师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举动,继续笑着看他,抬起他的手给他输送灵力,将他的伤口慢慢包扎起来。
“小公子,此次的压制就到这里了,家主说你可以回去了。”
小薛寒迟看了看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略显敷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那在下就不陪小公子了。”
张师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三两个侍女。
在她们的搀扶下,小薛寒迟拖着失血过多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我一个人可以,你们都下去吧。”
临近门口,小薛寒迟从侍女手中抽回双手,出声将她们屏退下去了。
或许是昨晚咬牙忍痛许久,又一夜没有喝水,他的嗓音像极了粗粝的砂石,和成年后的清凌完全不同。
侍女们互相对视一眼,对着他拜了一下后,低着脑袋退出了这间院子。
见人都离开后,小薛寒迟并没有急着推门回房,反而转身走向庭院中心,坐在那棵流苏树下。
现在是春天,流苏花树恰好盛开,嫩绿的木叶间如云似雪,撒了满满一地的雪浪银穗。
靠着树木的枝干,小薛寒迟合上双眼,静静地感受着落花盖在自己脸上那种柔软的感觉。
江楚月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侧头看他。
这样模样的薛寒迟太安静,太柔和了。
此刻他身上的符箓被全部摘去了,发间、肩头全都落满了细软的沁白,阳光勾勒着他微抿的唇角。
远远看去,宛如一个误入尘世的如玉仙人。
如果他能一直都是这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该有多好啊。
江楚月正如此想着,忽然,一道“呜呜”的叫音吸引了小薛寒迟的注意力,引得他睁开眼,缓缓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一只小白狐从流苏树上跳了下来,或许是它的毛发和流苏花色太过接近,江楚月竟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小白狐抖了抖身上挂着的花瓣,呜呜叫着跳到小薛寒迟身上,踩着他的肩膀落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只见小白狐探着脑袋,俯下鼻子在他的伤口上嗅来嗅去。
看着绕在身边的小白狐,小薛寒迟看了看腕上的雪白绷带。
“你是想喝我的血吗?”
小白狐歪了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小薛寒迟笑起来,一点不管昨夜的痛苦,将扎好的绷带慢慢解开,露出下面刚刚结痂的伤口。
他微微使力将伤口裂开一些,渗出血珠,喂到小白狐唇边。
食物喂到嘴边,小白狐伸出舌头沿着他的伤口慢慢舔舐起来。
小薛寒迟抬起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它低垂的脑袋。
“礼尚往来,既然喝了我的血,那要拿些东西来换才是。”
看着这一人一狐之间的互动,江楚月竟然莫名地感到了一丝熟悉。
“不如,把你的命给我罢。”
……
果然,她就知道,薛寒迟的一举一动都是有原因的。
小白狐似乎没想到代价会是这样的,立刻收回脑袋,拱了拱脊背,想要从后面偷偷溜走。
却没想薛寒迟先一步察觉,捏住了它后颈的软肉,让它再也动弹不得。
“怎么,不愿意吗?”
被他擒在手里的小白狐弱弱地抬起湿漉漉的双眸盯着他,呜呜叫了两声,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在告饶。
小薛寒迟轻笑一声,摸着它后颈的动作没停。
“小骗子,这样就想蒙混过关吗?”
这熟悉的语调、熟悉的神情……
江楚月抿了抿唇,凑过去盯着他。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她真的要以为是成年后的薛寒迟在这里指桑骂槐。
小白狐还没有放弃,一边求饶,一边弯着腰在他手心来回轻蹭。
感受着手心的温热,薛寒迟通透的眼眸漾起一丝波澜,语气里满是轻松。
“连讨好的动作都做得这样熟练,想来骗人的事情没少做。”
小白狐呜呜地听着,在他双手微松的那一刻,抓准时机重新跳上流苏花树,抖着身上的花瓣从白墙上跃了出去,没一会便消失在这处寂寥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