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他彻底消失在楼道间,打开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伴随“啪嗒”一声开锁声,木门嘎吱地开启又合上,那些私语又裹挟着一把利刃顺着还没合拢的门缝朝他刺来。
“不过说来他爸也不是个好东西,也怪不得他妈跟人跑了。”
“是吗,那这孩子还怪可怜的。”
“那可说不准,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爸爸是个爱打人的,妈妈又虚荣跟大老板跑,能生出个什么好的来……”
“……”
余雪消刚一开门,屋内烟酒味混杂着各种奇怪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面不改色地合上门,刚一转身,一个空酒瓶就携着疾风迎面而来。
好在砸酒瓶那人喝多了,失了准头,瞄准余雪消脑袋的酒瓶砸在了他肩膀旁的墙上,发出尖锐的爆裂声。
“臭表子,你怎么有脸回来的!?”
“跑啊!怎么回来了,你这种贱人除了我还有谁能看得上?”
喝的满脸猪肝红的中年男人坐在正对门口的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摆了许多空玻璃酒瓶和易拉罐。
余雪消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重新迈开步子,往房间走。
中年男人却好像回过神来,直到自己认错人了,宿醉后的头疼很难让他的语气平静,他吼叫着:“没长嘴?不知道叫人?”
余雪消脚步不停。
余雪消不愿称呼他为爸爸。
自他懂事起,他就再没这么叫过了。
男人本也早习惯他这木头一样的态度,但仍沉浸在以为那个女人回来的错觉中,脾气暴躁,顺手又薅起一个玻璃酒瓶,往那道背影上砸去。
“和你那个表子妈一个死样。”
玻璃瓶砸在了半合上的木门上,四分五裂。
木门挡住了大部分玻璃碎片,但仍有少许趁着还未完全合上的那道缝隙扎到余雪消身上,在上面留下口子才满意地离开,落到地上。
“咯吱。”
木门被彻底合上。
余雪消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坐在床边,平静地把扎进胳膊的一小块玻璃渣子给抠出来。
锁骨那被玻璃碎片划伤的有点严重,开始往外溢出鲜血。
余雪消从床底下摸出一个铁皮盒子。
伴随着让人骨头发痒的声音,盒子被打开,里面的药物被取出来。
等简单处理好身上的伤口,余雪消把东西都放回去。
那瓶用了一半的消毒水,余雪消沉默地注视了很久。
那大部分不是他用的。
是......他的妈妈。
他伸手把盖子给盖上,往下压盖子的时候又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他蹲下身,把铁皮盒子放回到床底下。
没有起身,他就这么一直蹲着,看着床底见不着光的地方,注视着那个见证了无数鲜血与伤痛的铁皮盒子,无声叫了一句:“妈妈。”
.
妈妈走的那天,余雪消站在无人的角落,见了她最后一面。
在南城几乎算得上最破旧的小区里突然来了一辆豪车,这当然算的上一件大事。
很多人都来围观,就见到余家那个女人抱着个包,和一个男人一块上了车。
直到豪车开走,熏了看戏的人一脸车尾气,他们也一边“呸呸”吐口水,一边议论这虚荣的跟大老板跑了的抛夫弃子的女人。
以及余雪消那个破败不堪的家庭。
余雪消站在阳光没找到的角落,窥见那车离开,他才迈开脚步,手攥紧书包的肩带,经过了还在议论的所有人,踏上楼梯。
那天学校开校运会,结束的早,余雪消提前放学了。
所以他见到了妈妈的最后一面。
.
啤酒瓶砸门声让他侧头。
酒瓶碎裂声好不容易消停。
那道踉跄的脚步声隔着一道木门异常清晰。
那个男人停在了他门口,狠狠踹了一脚木门。
“和你那个贱人妈一样了不起的话,就别用老子的钱。老子不供你读书了,看给你能的。”
“没长嘴不认我这个爸爸是吧?等人找上门来,你看人家听不听你不认我。兔崽子成绩不挺好吗?父债子偿听过没?老子不仅不给你钱,你还要替老子还钱!”
更多的谩骂没被余雪消收入耳朵里。
他只是又叹了句:“啊……”
高考在即,各种费用层出不穷。
他知道他妈妈给他留了一笔钱,不多,但足以支持他度过高考。
但他也知道,那笔钱被那个男人老鼠一般地翻遍了屋子,拿走了。
余雪消站了起来,走到书桌旁。
他打开书包。
他没有精力再去看书了,他拿出的是一张海报。
走在路上被一个小姑娘好说好歹塞给他的。
苍白的手指抚过海报上的字眼。
选秀节目……地区海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