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开灯，一片漆黑里，余雪消的神色也匿于黑暗中。
他动了动嘴唇，斟酌了几下，最终还是简单的说：“谢谢桐姐。”
电话挂断了，屋内静得像是没有人。
余雪消闭上眼睛，缓慢地躺倒在沙发上。
原先他想告诉张桐，他会努力的。
可是他还是说不出口。
余雪消有一个很奇怪的毛病。
他从小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努力。
读书的时候，从来不在学校里表现的很勤学苦练。上课跟着大家一块听了课，下课铃声一打，余雪消手里就不会再握笔。
年级第一的光环确实很大，不论是同学还是老师，都来问过他，也让分享过所谓学习技巧。
但余雪消向来表现得云淡风轻。
绝口不提回家后永远刷题刷到只睡几个小时。
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努力。
所以，下课后，余雪消总是最后一个出教室，背着装了好几本书，沉甸甸的书包。
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但他因为缺乏睡眠略显苍白的脸色告诉自己，他不是。
年级第一的位置并非这么好维持的，尤其在南城三中，在实验班，在这个人均名校的地方。
所有人都低头奋笔疾书的时候，他绝口不提自己花费的精力。
就跟参加选秀节目后，所有人都在卷，每天只睡三小时一样，余雪消向来是铃声一打就回寝室。
所有人都在劝余雪消多练习，不要做个躺着出道的废物花瓶。
实力配不上，起码你的努力要配得上粉丝给你投的位置。
所有人都这么告诉他。
可没有人知道，余雪消其实在无人的地方，默默地练。
但唱跳这种东西，天赋真的远超努力。
尤其余雪消还是个音痴。
当时还乐于在他面前做好心人的柯飞尘私底下来劝过他，好歹在镜头面前装装样子，让粉丝知道自己是尽力了。
余雪消无声拒绝。
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尽力了。
他可以因为自己不努力而失败，但不能是拼尽全力了最后还是失败。
为什么？
为余雪消自己心底清楚的。
他不为人知的自卑。
只要表现的毫不在意，就没人知道自己想要，自己喜欢，所以哪怕失去了都不会遗憾。
就和年级第一一样。
余雪消其实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每一次都能拿到第一，他害怕输，害怕失去。
干脆就不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在意所谓年级第一，这样即使没做好，也不会显得狼狈。
所以在全网黑他没实力又不敬业的时候余雪消从不反驳。
所谓不敬业比自己做不到没能力强。
余雪消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什么都没有。
一对相爱的父母，和谐的家庭，优渥的条件。
这些都不是他有的。
哪怕长大后有了一些，被别人赋予的光环——
不努力也能拿第一的天才。
余雪消告诉自己，别去在意，别去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有不在意，才能无惧失去。
余雪消睁开眼，凝视着眼前的天花板。
他有点夜盲，屋内窗帘拉紧，什么光也没有，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但就在这一片黑幕里。
一个少年的轮廓被勾勒出来。
解昀也胳膊搭在栏杆上。
余雪消和解昀也在同一天一个时间段上体育课，余雪消翘了课，本来想别人都出去，他就待在教室里刷题，不然晚上回家要花太多时间刷题了。
可今天班上有人身体不舒服，没上体育课。余雪消只好到走廊上去放空。
解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等余雪消回神，解昀也就趴在他旁边的栏杆上了。
脸颊贴着铁栏杆，他也不嫌冰，就这么默默看着余雪消。
余雪消当时突然觉得，解昀也有点像小区附近那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浪狗，整天就趴在地上，无声地看着过路人。
他每回路过，那只狗一直盯着他，盯到余雪消走出视线范围。
但它也不动，就懒懒地趴在地上，无声注视着。
秉着对那只狗的些微好感，解昀也问余雪消话的时候，余雪消没有像往常一样敷衍了事，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他。
解昀也问的什么？
“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这种问题余雪消一律以考上大学来敷衍了事。
所有人都知道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余雪消这回就没那么回答了，他低头，看着脸颊还贴在栏杆上面，仰着脸看他的解昀也。
“想做个演员吧。”
解昀也扬眉，这回脸从栏杆上挪开来了，和余雪消面对面，“为什么？”
余雪消看了眼他脸上被栏杆压出的红印子，心想又不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