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都是这个心理,谁也不愿意去解救云、幽两州。
可这样下去,郑勇和她阿娘岂不是危在旦夕?
可皇帝早有削减节度使之意,之前就曾派遣中央官员前往河西、廊坊、朔方等地,委以官职,分化节度使大权,有些成效,但也尔尔。
这些节度使在地方上总揽军政大权,怎可轻易交出?天高皇帝远,到了地方上的中央官员若无实际才干,被害者也不在少数。
其中,以这位征北军节度使最为猖獗,皇帝曾派三人先后前往,结果三人尽皆殒命,顾景章向朝廷的陈述文书中称,三人皆死于匪患,竟连个别的理由都不愿意编,可谓猖狂之极。
“怎么不开口?”半晌,李玄胤问她。
“陛下自有考量,臣妾不好置喙。”心里却极为明白他的性格,在朝政大事上,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左右他。
李玄胤在昏暗里凝视着她,幽眸灼灼,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照顾好皇后。”他起身离开。
之后几日舒梵都没有再见李玄胤,他没来找她,她也没去找他。
许是政事繁忙,许是避而不见。
直到六月中旬的时候,前线传来战报,征北军节度使顾景章派兵击退了羌人,解了幽州和云州之危。
但幽、云二州因损兵折将严重,城门已破两扇,顾景章不得已派兵相助固守,以防羌敌再犯。
无声无息的就占据了两座并不属于他辖地的城池。
不过,征北军也损失惨重,折损了将近两万精锐。别看两万不多,屯兵之中真正能上战场厮杀的也不过十万之众,除却这些精锐新兵,其余人不是运送粮草之类的杂兵,就是他从其他地区收编来的新兵。
舒梵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悄然落地,只是,心里仍有些龃龉,不愿去见李玄胤。
她在重华宫闭宫不出,一待就是半月之久,整日除了和团宝嬉戏就是教导六局宫人,日子还算惬意。
这日周青棠进宫觐见,给她带了些宫外的蜜饯。
“这果脯的味道倒是不错。”舒梵捻了一块吃着,用帕子擦了擦手。
“娘娘喜欢的话,臣妇下次还给您带。”周青棠笑道,手下意识抚在肚子上。
舒梵这才发现,她衣着宽松,肚子微微凸起,眉梢眼角都带着喜色。
“你有身孕了?”她着实是惊讶的。
周青棠羞涩地点了点头:“臣妇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因最近有些害喜,格外喜欢这些酸味浓郁的果脯。”
舒梵笑道:“恭喜。”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怎么生养孩子,叮咛了她不少,又让人开了库房,赏赐了她一些珠宝器物,这才叫人送她回去。
紫宸殿。
夜已深沉,廊下吹来的风不似白日那般炎热,反倒有几分沁凉。
李玄胤凭栏站了会儿,手虚扶在栏杆上,神色冷寂。
晚间他饮了两杯薄酒,俊脸微红,眼神却很清明,只漠然站在那边。
崔陵在旁边陪着他:“云、幽两州已经解围,你还不将曹诚的兵马调回?东都关口空虚,恐有蠕蠕之乱。”
远处有人在放孔明灯,隔得太远了,若繁星闪烁。李玄胤收回目光,道:“不会,蠕蠕不善水战,留守东都关的刘良茂是洛川人。”
崔陵其实想问的是另一件事,忽的笑了一下:“若是顾景章真的不救援云、幽两州,你会让曹诚率兵去救吗?”
李玄胤只是微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他才一字一顿道:“云、幽两州绝对不能落入羌人之手。”
崔陵也笑了一下,没有戳穿他。
舒梵将周青棠送到殿门口时,周青棠又停住了步子。
见她欲言又止,舒梵笑了:“有话直说。”
周青棠反而笑了一下,面上褪去尴尬之色,反倒坦诚地问她:“感觉你做了皇后以后,比以前更加沉静了。”
舒梵却多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安静了不少。”
周青棠苦笑,神色却豁达了许多,远不似之前那几次见她时那样,一说到刘善和小梁氏就满腔怨愤。她柔柔抚摸着肚子,道:“有这个孩子就够了,我总算有了依托。我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能相敬如宾已是极好,何况再强求情爱?”
舒梵眸光微闪,似乎被她无意间点到心事。
周青棠笑了笑说:“你和陛下是不是吵架了?”
“为什么这么问?”舒梵徐徐一笑。
她神色虽是淡然,但周青棠已从她下意识别开目光的神态中看出端倪:“陛下是九五之尊,他是君,我们是臣,舒儿,你要永远记得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