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一盒十八(228)

作者:且尔西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瞬间仿佛有一道惊雷从他头顶劈下,他不敢置信地颤抖着呼吸。

梁春华清醒时对祁硕道歉:“我连累了你。我过些天就去买寿衣。”

祁硕抱着她一声声安抚着,“你不欠我的。”

好像是那天晚上他确定了自己的失眠,闭眼后满脑子都是一群人吃人的画面。

他越发地不稳定,恐惧、愤怒、悲伤在他的心里反复横跳,复杂的情绪搅和在一起左右撕扯着他的神经。

这种失眠就跟这爷爷刚离世那会一样。

悲伤和恐惧。

悲伤太多了,他分不清具体是来自哪里。

恐惧倒是很清楚,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有时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在幻想还是在做梦,暴戾的情绪背后又会是无穷无尽的自责。

他也不知道要自责什么,但就是难受,好像只有自虐才能让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一席之地,心里才会变得安稳。

林琛会给他打电话来,闲言碎语间能抚平他的好多不安。

而这时自责的身后,也会有自卑悄悄露头。

医院里的夏天有点阴冷,窗台边晒不到太阳的霉斑在一点点蔓延,恰如他心里那抹不可告人的悲伤。

死亡面前人都是成熟的,这个道理他从十三岁就懂。

就这么过了五天,第五个晚上一切照旧。梁春华吃了药在床上打着呼噜,祁硕蜷缩在床尾实在睡不着,他站起来去了休闲区。

在窗外建筑灯光的照耀下,他看见桌上有一排患者做治疗用的彩铅,他去护士站借了一个空白的画本。

一开始还不知道画什么,夜深后窗外下起了哗啦啦的阵雨,几道闪电从山顶劈下。

水花砸在窗台的黄土上传进浓重的腥味,祁硕借着手机后的闪光灯,想到了一年前江边的那场大雨。

他拿起笔慢慢在纸上勾勒轮廓,江边的大雨、寒冬里的雪、白鸽下奔跑着的人影,能画的东西太多了。

他努力深挖着记忆,想到什么就画什么,他尝试用过往的大雪去覆盖面前枯山的疮痍。

出院遥遥无期,这之后再有睡不着的时候,祁硕就一个人坐在角落画画。

因为睡眠不足他眼中的红血丝越来越多,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开始憔悴。

一个午后梁春华被单独叫去做治疗了,护士在帮男病人剃头,他在厕所镜子前看到自己前面的头发快要搭在眼睛上了,他找去了护士站。

“你好,我这个能剃吗?”祁硕摸了摸自己脑袋顶上几捋枯草。

护士知道他是来陪护的,“行是行。但我这里指定不比理发店,只能剃寸头。”

祁硕点点头,“我可以。”

祁硕坐在椅子前,脖子上随便被围上一条刺痒的毛巾。他感受着推子接触在头皮,半个手指长的头发从四周掉落下来。

护士手脚很快,不到五分钟就给他剃好了头。

祁硕本就是内双,狭长幽深的眼睛像湖里不见涟漪的死水,短寸的头发就像他身上的刺,完美暴露出精致的五官。

但因为情绪问题,寸头看不出少年人的阳光大气,眉宇间都透着股戾气,反而锋芒毕露。

他的后脑勺还有祁正涛打的疤,以前头发长点能遮住,现在那片没长头发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坑。

剃完头祁硕抖了抖衣服上的碎发,“谢谢。对了,我想取一下男澡堂的钥匙。”

“好。”

在那个铁门隔绝的后面完全是一个新的天地,男厕所后面的一个木门里澡堂子这种地方都有,进出都得在护士旁边取钥匙。

只有一个淋浴头,还好这会大多人都集中去做检查没人不用排队。

年久失修的澡堂瓷砖上的霉斑像蛆虫一样盘旋着,算不得热的温水从已经泛黄的塑料花洒上浇下,他随便搓了搓头皮和沾在身上的碎发。

洗完澡还算精神,阴郁了几日的天终于放晴,这会正是下午三点,天气最好,遥远的太阳稍微能透过层层玻璃晒进来。

看着太阳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了点,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求阳光的温暖。

祁硕仰起头看天,远处的阳光投射进一点黄色的阴影掩住他眼底的阴郁。他贪恋地多晒了一会,过后带上耳机拨去林琛的电话。

“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林琛的声音一贯含着笑。

祁硕清了清嗓,“你干嘛呢?”

“我操!你剪头发了!”林琛惊讶一声,那边的摄像头抖了两下,“妈的。整床单了。”

手机里的林琛没了画面,只听见他火急火燎蹦下床的声音,“一会说!我去找纸!”

“嗯。”祁硕滚了滚喉结。

没一会林琛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上,他还是光着膀子躺在床上。

祁硕失笑一声,“我打扰你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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