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种时候,他都会深呼吸,逼自己放空大脑去洗澡,然后麻木地在办公室里的休息间昏昏睡去,第二天清早,又麻木地起床,开始机械式工作的一天。
妹妹周可总说他太无聊,相处起来太没劲。他从不否认,却也从未改变。
方简会觉得他无聊吗——这是入睡前,周辞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
晨光透过白色窗帘,将周辞从梦中晃醒。
起初休息室装的是深灰色窗帘,他嫌遮光效果太好,容易使人困顿,便让助理换成了白色。
不止休息室,周辞在任何住处的卧室,挂的都是白窗帘。
关于这事儿,周可说,以后谁嫁他谁倒霉,毕竟谁也不愿意每天大清早被光晃醒,指定得跟他分房睡。
打开窗户透气,周辞转身走进浴室,刷牙时拿起了手机。
刷到一半,周辞蓦地顿住。
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半分钟,他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确定自己醒着,又垂眸看向手机。
【周辞,你愿意娶我吗?】
这条消息是在四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那会儿他正专心致志翻资料,直到睡前都没看手机。
周辞点开对方资料,确认三遍备注名字,又点开头像,看了三分钟这张笑靥如花的自拍,最后回到聊天页面,回了六个字——
【跟人玩大冒险?】
那头没反应。
周辞放下手机,刷完牙去洗了个澡,冷水澡。
他笃定方简玩游戏输了拿自己开玩笑,不知为何,明知只是个玩笑,心里竟生出一丝说不明白道不尽的躁。
他得冲冲凉水压压躁。
然而整个上午,这股躁意,始终阴魂不散跟着他。
方简一直没回消息,十二点半,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周辞,你要是愿意,咱俩明天就领证;要是不愿意,就当我在玩大冒险。”
那头声音沙哑。周辞不知道她哭了半宿,黎明时分才在眼泪中睡去,只当她在外面玩得嗨,喝了酒,还熬了夜。
“我——”周辞很想告诉她,安全起见,像她这种漂亮姑娘不该在外玩这么疯,可不知怎么,竟鬼使神差脱口而出,“我如果愿意,你愿意吗?”
那头明显愣住,随即是漫长的沉默。
半晌,方简吸了吸鼻子:“你喝多了?”
“酒吗?没有。”周辞摇头,看着手里这杯快喝完的广式降火凉茶。
方简:“……我怎么感觉你脑子不太清醒。”
周辞:“那你清醒吗?”
方简:“特别清醒。”
一时间,谁都不知该如何往下聊。
好一会儿,周辞终于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你要不要补个觉再说?”
又沉默片刻,那头冷不丁问:“周辞,你愿意娶我是不是因为——”
话到一半被收住。
方简心想,其实他巴不得娶个女人回家当摆设,所以才答应得这么爽快。
以后真要嫁过去,就算做着有名无实的夫妻,光凭周家少奶奶这称呼,也能狐假虎威震慑四方,更能让父母彻底安心。
看破不说破是一种智慧,以后他俩就是合作关系,为了合作愉快,自己何必把话说得太直白?
方简拐了个弯:“是不是因为想给父母一个交代?”
这话把周辞给问住了。
要说“不是”,她得追着问“那因为什么”;要说“是”,这答案有些违心,说了还怕她难过。
其实在“是”与“不是”之外,周辞有第三个选项——娶个女人回家,身体力行辟谣。
他许久不作声,方简当他是默认。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咱俩领证去。”
“……”
方简正要挂电话,被他叫住。
“等等。”
“嗯?”
“婚后你能接受卧室挂白色窗帘么?”
周辞不想分房睡,又怕这事儿方简接受不了,提前礼貌地问问对方意见。
“哈?”什么奇奇怪怪的鬼问题?方简想,你爱挂啥挂啥,我要不喜欢,以后找个借口自己换下,“能啊,白色好,纯洁,明亮,就像正道的光,我喜欢屋里亮亮堂堂。”
周辞心里石头落地。
这世上,并非所有姑娘都觉得他无趣甚至变态,总有一个人跟他志趣相投。周辞想着,唇角不自觉上扬:“明早九点我来接你。”
方简:“不用,明早九点咱俩直接民政局门口见。”
周辞:“领证前,你都有机会反悔。你还年轻——”
“嗯嗯好的拜拜。”方简嫌他磨叽,随口敷衍两句飞速挂断。
周辞喝完剩下那口已经凉透的凉茶,忽然发现,不知是凉茶起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心里没了躁意,取而代之的,是种从未体验过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