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比想象得要顺利。”明淮序说,“想要早一点见到你,那时候又正好赶得上去机场,就改签了航班。”
他声线温和:“现在雨下得有些大,意意害怕吗?害怕就和我聊聊天,一会儿你下车,我直接过来接你。你今天还想吃烤鱼饭吗?想的话我带你去。”
程意听着明淮序不急不缓的声音,带着一点哄小孩的意味,只觉得下沉的光、剧烈的雨滴都好像没有再那么吓人了。
“害怕。”她轻声说,“但想到下车就能和师兄一起吃烤鱼饭,一下就觉得好了许多。”
明淮序低低地笑了起来。
通话依旧在继续,他们聊着一些很琐碎、很平常的事情,所以程意丝毫没有意识到,雨下得似乎太大了。
城市的夜晚降临,落雨不断冲刷着车窗,被玻璃上雨珠模糊成块的灯火忽明忽暗。车辆已经上了高架桥,前方因为天气原因,排了很长的一队。
程意和明淮序说着话,微微抬头朝前看,想,下了这座高架桥,就快到了。
红绿灯轮转,车辆逐渐开始流动。程意听着另一端的声音,怀揣着爱意与期待,希望能快一些见到明淮序。她抬起眼眸,眼前却突兀地闪过一阵疾光,剧烈的白光在视网膜上留下重重暗影。
紧接着整个车辆剧烈一转,程意一瞬间甚至没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体就失去重心,朝车门的一侧重重撞去。
“妈的!忽然变道你不要命啦!”
程意整个人撞在车门上,整个脑子顿时一片嗡鸣。她几乎无法抬头,勉强抬起一点眼皮,余光扫到车辆正拐弯朝一旁的护栏撞去。
她脑海中顿时空白一片,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瞬息间好像眼前的场景与几年前重合,漫天的大火与剧烈的碰撞声似乎下一秒就要出现。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程意想用手护住头,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的后脑重重磕在了车窗玻璃上。她一瞬间好像听到了什么碎地的声音,浓重的眩晕与疼痛感袭来。
她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倒去。
“意意!”
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明淮序急促而慌乱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几乎再无一丝往日温润与沉稳。
几乎声嘶力竭。
**
“先生,前面这条路过不去了,刚刚好像发生了一起车祸。”
明淮序握着手机的指节几乎泛白,眼眸处隐约泛着红意。他好像用尽了力气,才让自己开口时的语气勉强听起来正常了一些:“师傅,您再朝前开一些,把我放下就好。”
“行,这会儿车有些多,等会儿给你放前面下来。”司机师傅趁着车辆缓慢流动的间歇,打量着身旁的明淮序,“您是要过去吗?那边路估计封了。”
“我是要过去。”明淮序等司机将车辆停稳,立即打开车门,漫天的风雨就落了进来。
“诶!先生你拿把伞过去!”司机师傅看见身侧的人冲出车门,明明是得体至极的穿着,甚至手上还拿着一束热烈至极的红玫瑰。可他似乎好像什么都不要管、不要顾了,就这么淋着大雨朝车祸发生的地点大步跑过去。
“我的爱人在那里。”
司机师傅在白色身影消失前,听到雨幕里隐约传来的回话声。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半晌才叹出一口气来。
大雨砸得人生疼,几乎要把世间的一切冲刷而去。明淮序把那束准备好的玫瑰护在怀里,在几乎要越过警戒线的一瞬间被人叫住:“先生!”
明淮序脚步一顿,在触碰到警戒线的一瞬间倏忽停住,几乎要在这场大雨中站立不稳。
隔着那道交警围起来的线,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师妹。
大雨带不走浓重而刺鼻的汽油味,刺目的鲜血在车门的一侧缓缓朝下淌。救护车刚刚赶到,正把里面的人往担架上抬。
他的师妹、他的小玫瑰正躺在上面,脖颈处溅了一片鲜红的血。她的脸色苍白,乌黑的眼睫紧紧贴着脸庞,手臂被撞得乌青,上面划了好长一道口子。
她红色的礼服裙和鲜血混在了一起,在大雨里面被淋湿。
明淮序站在原地,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他心中只觉阵痛,几乎要窒息。
旁边的警员和医护人员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担心地问他:“先生,你还好吗?这边刚刚出了交通事故,路暂时过不去了。”
明淮序缓缓闭上眼眸,指尖抓死了那根警戒线。
“先生?”医护人员见他一动不动,试探性地问道,“里面有您的家属吗?”
明淮序闻言,眼眸终于动了动。他颤着声开口,通红的双眼在雨夜中看不分明。
“里面是我的爱人,而我……而我正要给她送去一束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