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溪下笔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眉眼如星。眼帘慢慢垂了下来,晏溪咬了咬唇,长长的眼睫也随之弯了下来,低低地道:“你真以为她会吗……”
秉芳定是不会的……
“那驸马……”翠柳住了口,公主如今和那突厥的大王子还不知道要做到什么程度,驸马困在这其中……
晏溪轻叹了一口气,不安地抚摩着案几上面的砚台,瞟了一眼翠柳,吩咐道:“最近的日子你帮我多看着民生,千万不要让他做什么小动作。”
此段时间晏溪一直忙着与鄂尔浑的交易和监视晏霖的动向与谋划,只当周生生平安稳妥地回了周府,而且周府没有传出一点消息,故而晏溪完全不知道周府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昏迷不醒的周生生终于是在三天之后的中午醒了过来,在案几上面处理生意的吕清平听到床边的窸窣的声音,连忙放下了所有的事情走了过去。
“家主。”
“水……水……”周生生意识还不太清晰,只感觉喉咙之间火辣辣的,干涩得可怕。
吕清平连忙走到桌边,手贴在茶壶外头试了一下温度,随后就从桌上温热的茶壶之中倒上了一杯,立刻送到了周生生的嘴边。周生生双手捧着茶杯,猛地喝了好几口,不免被水呛了个正着,趴在床边不停地朝着地上咳嗽,而吕清平只能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周生生的后背帮着顺气。
缓了好久,周生生才顺过气来,眉头紧皱,胸口好像是被东西压着一样,闷闷的,就连说话都透着一股子闷气。“扶我起来。”
吕清平连忙从一旁取了两个靠枕过来,一股脑全部塞到了周生生的身后。周生生双手手掌反撑着,顺着吕清平的帮助,靠在了靠枕上。
周生生垂眸,手上面还拿着没有喝完的茶杯,视线定格在那浅浅的水底,闷声问道:“民生和海潮有没有知道?”
知道什么,不言而喻……
吕清平神色复杂了一下,摇了摇头,回答道:“看起来了,不拘限他们的动作,内院和外院隔得远,想来是察觉不到的……”
周生生木讷地点了点头,又问:“长公主府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吕清平没有直接回答。这三日之中,鄂尔浑与长公主的行迹大致相同,基本上算得上日日都要见面,这样的消息如何能和家主说。吕清平摇头,“没有……”
周生生又是一阵点头,信不信,却是瞧不出来。
抬眸,周生生注视着吕清平的眼睛,瞳孔之中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后迅速错开眼,靠在里侧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的一角。“我的事情,都有谁知道了?”
吕清平心思细腻敏捷,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家主问的是身份的事情,诚实地回答道:“我与周云。”
未等周生生说话,吕清平脸上凝重,义正言辞地保证道:“只要家主愿意相信我与周云,我和周云一定不会辜负家主,这个秘密永远不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周生生没做声,若是这两人自己自己还不能信,那便没有自己可信之人了……
从前在长公主府中只觉得每一日的时间都过得极快,现在一个人待在周府里面,这时间却好像是乌龟爬步一样慢,从白日等到黑天就好像是度过了一月那么久。
距离吐血昏倒已经过去了整整七日,在这期间脸色刚好上几分的周生生就刻意去见了一回民生和海潮,吩咐他们去做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让他们察觉到自己的病体,更是不愿意让长公主府的那一位知道。
这短短的几天之间倒是让周生生与吕清平之间加深了许许多多的了解。吕清平话少,大多时候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形象,但每次说出来的话都能直切主题,直逼周生生的内心,完全就是一个好知己,好知音。
“清平。”周生生唤了一声,随后手执白子落在了棋盘上,抿唇微笑着问道:“我与长公主是否真的不是同路人?”
吕清平坐在周生生的对面,神色端庄,做了一个似答非答的回答,“只要同心便能同路。”
周生生将手中的棋子放下,双手垂在了盘坐着的双腿之上,一边唇角勾起,没有开心却有些自嘲的意味。“我只知道我想她,想到疼……”周生生泄了一口气,“但我知道她并不想见我,清平,我输得彻底……”
周生生望着吕清平,眼神虚虚,想着的是晏溪。吕清平抿了抿唇,没有像周云那种一味阻止,反而是温声劝道:“家主,尽人事,至少您不会后悔。”怕是只有伤到尽头,家主才能真正地走出来,否则只能是如此自怨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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