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穿着拖鞋走过去,桌子上放了一个用彩纸包装着的盒子,他小心翼翼地尽量将彩纸拆开了,盒子打开来看放着一枚圣家族大教堂玻璃彩窗的冰箱贴,放在阳光或者灯光下时会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盒子里还有一个巴特罗公寓的模型摆件。
米粒带着困意喃喃道,“夏天的时候,妈妈带着我去了巴塞罗那,去看了那些妈妈说爸爸喜欢的建筑。”
巴塞罗那,那个一直没有完成的承诺。
冰箱贴在吴邪手里被摩挲了两下,他又将礼物放回盒子里,盖好,坐在了女儿的身边,米粒眨巴着眼睛抬头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星星一样的光芒,她悄声问,“爸爸喜欢吗?”
女儿圆圆的脸蛋上露出期望之色,吴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轻轻地摸了摸米粒柔软的头发,轻声道,“爸爸很喜欢……你和妈妈出去玩,开心吗?”
“很开心。”米粒揉了揉眼睛,“妈妈说希望我以后能去更多的地方看看,她说她希望我能走的比她更远,要想小鸟一样飞得又高又远。”
吴邪笑了笑,心说你妈妈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啊,他又轻声问道,“妈妈还说了什么?”
米粒愣了一下,她看着吴邪的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孩子的妈妈,母女有着同样一双眼睛,米粒缓缓说道:“妈妈还说,爸爸是鸽子。”
吴邪一怔,“什么?”
米粒接着说道,“妈妈告诉我,爸爸很爱我,为了我,爸爸很勇敢地去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而让爸爸做这些事情的勇气,是因为我的存在。所以我要尊重爸爸的选择,因为爸爸爱我,而我也爱爸爸。”
“妈妈也说,既然是家人,就不能成为束缚对方的存在,鸽子想要飞往天际,那是很美好的事情,应该让鸽子飞走。”
吴邪看着米粒稚气纯然的脸庞,心下巨颤,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仿佛被石头压住了,可他心上的伤,本来如同他脖子上的伤一样已经愈合好了,但他又突然觉得,有一双温凉的手揭开了伤口的痂。
没有受伤时那么疼,但总归在这个春节的夜里,会让他无法进入梦乡。
米粒倚在他身侧,带着困意喃喃道,“其实妈妈最后还说了。”
“说了什么?”吴邪将被子掖到米粒下巴处,女儿的眼睛已经将闭未闭了,他合上米粒的眼睛,悄声说,“睡吧睡吧。”
“她说……她说,鸽子是坏鸽子,只是希望鸽子走遍千山万水,不要忘了她。”
在凌晨的深夜,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吴邪注视着米粒熟睡的恬静面容,喃喃道,“其实她,才是那只坏鸽子呀。”
.....
春天的时候喜来眠开业,刚起步顾客不是很多,自然也不是很忙,吴邪自己也并不想以赚钱为目的,他闲坐在大堂的时候就接到了村长的电话,这老头在他开农家乐初期倒是帮了一些忙,电话里有些犹犹豫豫地说省里公安来了一批人,能不能安排一下在喜来眠吃饭,顺便麻烦吴老板去接一下这批人。
省里公安?
吴邪冷笑,心说公安?老子事业上跟公安反冲,爱情上也跟公安反冲,我上赶着去接雷子的活干什么?脑子进水了?
他在电话里很冷酷地拒绝了,对面就叹气。这个时候胖子从后厨走出来,用眼神询问他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村长又说,村里有一户人家孩子丢了二十多年,现今一直在找,也没找到。省里的派来的人说能够画出孩子长大后的样子,这样找起来也更方便。人家公安来是好事,还是希望吴老板能够招待一下。
给被拐儿童画像。
吴邪同凑到他身边的偷听对话的胖子对视一眼,胖子看着他,“去接吧,天真同志,这是好事啊。”
不,不是这个。
吴邪在心里默默地反驳了一下,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胖子说这件事,或者说他不用说些什么,胖子也许心里明白。
挂断了电话的吴邪从收银台后面的立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走的时候闷油瓶坐在柜台里还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神色不正常了,但是吴邪只是摆摆手,慢悠悠地晃了出去。
春末夏初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延伸出来的枝杈上的碧色树叶尽职尽责地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星星点点的金色碎片洒落在土地上,随着和煦的春风而摇曳。
吴邪走在山道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在层层浓绿掩盖下走出的女人有着他熟悉的一幅面容,依旧是雪山水样凝就的双眸,肉嘟嘟的圆唇,嘴角却是锋利的一道弧线,像她绘画时锋利的笔触,眉峰带点少年的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