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西经·卜居(166)

作者:不借东风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忽觉晴光乍现,再见一青衣女子推门进来。赵斯年因辨不出是什么人,便急起了身来,眯眼细看时,方知正是半夏。

杏眼香腮仍旧,秀鼻小唇如常,虽说唇上一点绛红分明不是往常打扮,可凭着神态举止这赵斯年一眼就认出了她来。急急地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又做些什么?怎么不见回来看看?可有人欺负你?”

待一连抛出这许多问题来,赵斯年已在床边上坐定了。

半夏托着檀木黑漆的盒子信步过来,并未回赵斯年的话,反问道,“晴光暖阳的,怎舍得在这个时辰睡下?”

闻声向窗外望去,见暮色苍苍带飞燕,血草茫茫入晚霞,黄水汤汤卷飞雪,远山迢迢展云烟。一时间檀香袅袅飞窗去,涛声阵阵近床来。

“竟睡了这许久,是我不自知。”赵斯年微蹙着眉头说道,起身到圆桌旁一看,半夏捧进来的正是几支红艳艳的凌霄花。

半夏抛眼瞧一眼正发懵的赵斯年,痴痴地小声笑两声道,“这世间事我们又能知道多少,我不与你说,怕你听了伤心,这幅模样是我最不愿看的。可如今见你实在是蒙住在鼓里,实在不能开化,所以今天只来跟你说两件事。

“哪两件?”赵斯年急问到。

“这第一件是为了自己说的,气血方刚藏了花里面来,所以你不认得我。第二件呢,是师婆,穗禾姥姥这辈说的,光耀耀一生,正当时候,正是这托盘里的花一般,今被人摘了去。”

赵斯年听得糊里糊涂,再拉起半夏的袖子来,急追问下去,语气讨好道,“你即要说与我听,可再说明白一些罢,如此算来我可是更糊涂了。”

半夏也不推开他,只腮颊泛红道,“我只说宋人杨绘曾有一诗云:直绕枝干凌霄去,犹有根源与地平;不道花依他树发,强攀红日斗修明。这敢与太阳比修明高低的,也只凌霄一支了,如此这件事算说我。宁愿停止生长,也不愿匍匐在地,如此这件事是说准了师婆。”

赵斯年听罢不急着回答,再细想片刻,终究茅塞顿开叹道,“该死!我这榆木脑袋,竟混忘了那日怨你的话,只知等你来,却不知是我逼你走的。”

“你终究是少了几世的记忆,记不起我也不怨你。你可知人死后又都是有灵魂的?”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哄着,谁死后没个灵魂精魄。”

“你就不知,我可见过没有灵魂的亡者。”

“怪哉,如此倒也稀奇。”

“你也别怪,我见过的,你都见过,只你没留意。耽误这许多时候,我也该走了。”半夏笑笑,这边转身欲去。

赵斯年在上去一把拉住半夏的袖子挽留道,“才来你就走,再多留些日子。”

“我一早就来了,这你也不知。”说罢半夏笑笑,甩开赵斯年的手夺门而出。赵斯年正追去,忽得从梦中惊醒了过来,直挺挺地坐在床沿上喘粗气。

再细看,额前鼻尖上早冒了细细的汗珠出来。乘黄在暖阁里睡得正香,赵斯年只瞟过去一眼,并不打搅。再细细回想方才的梦,一时摸不着头脑,坐在圆桌旁愣了半晌,再抬眼朝窗外望去时,见窗前那空了许久的案几上多出几支凌霄花支来,在紫黑的陶瓶中开得很是红艳,晶莹莹的水珠子簇拥挤着,又或有一滴挂着的,摇摇欲坠,就像是那窗外的雨一般,虽不是很大,却积起好些水来,这水竟莫名入人心一般,陡袭上心凉之感来。

赵斯年望着心头发慌,再有弃世之感,心中瞬间乱成一团麻絮,未要做何事,便已手足无措。

待到那乘黄醒来,唤几声赵斯年的名字这家伙方缓过神来,开口第一句便是,“你说,人有魂魄吗?”

乘黄被赵斯年问的发懵,哑语了半日方答话说道,“若是没有,那余容又算是什么。”

“如果是有人没有呢。”赵斯年似是自语,却都是盯着乘黄说的。

“怎么,可是睡傻了?人都有魂,魂才没有魂,因为她们本来就是,就像那余容,像那黄环一样。”乘黄眯着细长的眼,嘴角微微瞧着,瞧不出是嘲笑还是关心,只一挥袖,也不再管顾赵斯年,径自出门,去正堂里找人解闷去了。

赵斯年锁着眉头,反复揣摩半夏说得那些话,想,“绕着枝干的凌霄,居于万木之上,莫不是在讲自己的母亲先前的风光,居于万人之上;又说与地齐平时便止,不再生长,岂不是说母亲入土时,生命便偃旗息鼓。她今摘花入梦来,是在警示我母亲早不在了这世间?如此倒也说不真切,昔日母亲入殓时,分明是有魂灵气息的,自己是有见到自己的母亲的。”想及此处时,赵斯年偏巧又记起黄环昔日说过的话,“凡夫俗子都是留给神做筛选的,他们会培养、筛选、淘汰,最后选出自己的中意的留下,也就是说,如果母亲未令神满意,那么早就被作为弃子淘汰掉了。如此,半夏又说过那凌霄暗示母亲与外祖母,这样说来,外祖母不但没能救得了母亲,反倒与其一起被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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