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成衣局,花钿早就候在柜台处,遥遥望见后忙迎出来,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叹息一声道,“你们怎么一起来?”
“我去他家。”李星禾眉头似皱不皱道。
花钿无意瞧见李星禾这微微变化的面部表情,朱唇微启,有些惊讶。待到回过神来,李星禾已上去月台,花钿紧随赵斯年上踏跺,复又扬笑追问道,“他怎去你家?”
“你也想去不成?”李星禾转身调侃道,好叫她止了发问。
“我可恼了。”花钿也不走,右脚踩在月台上,左脚仍留在踏跺,装腔作势道。
“哪有这许多心事操来?”李星禾假笑,挑眉逗弄花钿,这便抬右手拥刚行上来的赵斯年入怀中,欲进东厢。
赵斯年推开李星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并未说话,也不再进东厢,反转身进柜台中去了。
李星禾当自讨没趣,孤身进东厢去,肩膀稍耸,遮掩着无奈。
花钿见赵斯年这般,自是喜不自胜,凑过去,只扬着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赵斯年盯着眼下的账本沉思半晌,忽开口道,“他怎么娶天曦。”似问非问,语气冷漠。
花钿眉毛上挑,急眨了眼睛,深觉不可思议。想着,赵斯年今日反常的很,如今竟也关心起这等生活琐事来,又转念一想,赵斯年并未参加师婆的婚礼,所以不知原委,一时想着要不要说与他听时,稍转脸忽见赵斯年死死地盯着自己。
花钿下了一跳,肩膀一缩,脖子惊得微微颤动一下,惊魂未定道,“你可莫要吓我。”
赵斯年并不搭话,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花钿。
花钿只看一眼这赵斯年的眼睛,忽像是被夺了魂魄去似的,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谁?身在何处?意欲何为?
赵斯年的眼中似有一丸浓黑的碧玺,目光犹如旋转的金线,直教人头晕目眩。那不可言说的漆黑,若深不可测的深渊,似是通向冥想的另一个世界,而漆黑中忽见一轮,反射出日光般,直让人感到心悸。
忽见东厢的门被推开,正在转笔发呆的李星禾闻声望去,邪魅一笑。不等这李星禾说话,便见赵斯年冷着脸道,“我一点都不稀罕那一纸房契。”
李星禾眉头一皱,不解其意。
便又听赵斯年冷眼盯着自己,语气平静道,“毁掉你自己,换来我并不稀罕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对你心生愧疚?对你感恩戴德?对你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三跪九叩?我不会,甚至连句谢谢都不会跟你讲。”
李星禾冷笑一声,摇头不答。
赵斯年急上前去,攥着李星禾的衣襟,再平静道,“别再为我做任何事。”
“我只为天民国做事。”李星禾抬手于胸前,合十后撑开赵斯年的手方又道,“你有你要坚持的,我有我要守护的。想互不相欠,那便要互不干涉。”
赵斯年看着他,盯着他那眼梢生笑,眸子藏邪的眼睛,再觉胸闷异常,头痛欲裂。
且说那天曦乘坐轿子过天枢桥后行了百步,这便见钟灵过来掀开轿帘,小声说道,“像是老太太在门口候着。”
天曦愣一下,思忖不及片刻,便慌叫小厮们停下,急忙下轿子去,步行至李星禾家门口。
虽说这老太太并不是李星禾的嫡亲奶奶,却对这李星禾宠爱有加,因怕叔婶冷落他,便另立了眼下这所宅子,亲自照拂教导。所以李星禾格外感念老太太的养育之恩,从未有忤逆不孝之事。
这老太太是穗禾的伴读,诗书礼易样样都沾染些,最喜孔孟之道,养就她和善性子,平日里自是最好相处。
见了孙媳妇来,老太太自是十分欢喜,见天曦跪在自己跟前,行了大礼,这便扶上去心疼道,“我这可怜的孩子,还这么小就来受这些苦。”
第58章 余荣
这话正说道天曦心坎上去, 一时心有触动,竟噙着泪水委屈地喊着奶奶。
老太太将其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天曦后背抚慰道, “好孩子,莫要再伤心, 既嫁到我家来, 便是我李家的人。若有人再敢中伤于你,我第一个不饶她。”
天曦再拜老太太,起身后方搀扶着她上踏跺, 进了家门。
“这里虽不比凤凰台宽敞,却也不短吃食, 你安心住。我自是没了什么本事, 你们若有福气, 自能挣来更大的宅子。”老太太笑道, 指挥着小厮将行李都搬进正屋里去, 又拉着天曦的手道,“你们既已完婚,便是一家主人了, 正屋叫人重新翻修过, 勉强住得。星禾那孩子懂事是懂事,可倔脾气上来谁都劝不住。他怕久在那阴盛之地坏你我运势, 自己偏要住那西厢,你也甭管他, 安心住着正屋就好。”
天曦听后虽不情愿,却也无计可施, 只佯装无事浅笑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