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跟在我身后,哪里缺人我们就补上!”
我当即甩下行李,穿上护士递给我的白大褂和口罩,戴上医用手套,一头扎进了数不清的伤兵群中。
就在这个空挡,又有新的伤者被抬了进来,护士见状立刻招呼我过去:“黎赫,先处理新送来的重伤患者!”
我才看了新伤员一眼就大惊失色,这是名烧伤病人,右半边脸和右半边身子已经完全血肉模糊了,衣物黏在伤口上被血和汗浸湿,最可怕的是病人没有失去意识,全程惨叫,想去挠自己的伤口,但被医生们给按住了。
我脱口而出:“他需要做植皮手术!”
护士用奇怪的目光瞥了我一眼:“植皮?前线没法植皮!”
我一愣:“那、那先把黏在伤口上的衣服给弄下来!”
谁料护士拿着碘伏和镊子就往烧焦的血肉上招呼,伤员的顿时爆发更加惨烈的尖叫,听得人胆战心惊。
我连忙拦住护士:“至少给他打个麻药吧?!”
“麻药用完了,连纱布和绷带都所剩无几了!”护士连忙驱赶我,“前线跟医院可不一样,你去巡床吧!别在这里碍事了!”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几名医生护士赶走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烧伤士兵在我面前哀嚎,但护士们的催促使我不得不撒开腿去照看别的病人。
几轮巡床换药后我算是明白了:所谓的伤兵连真的就只是一个安放伤者的地方,这里药材用尽,只能给伤者止血、打消炎药针,最多最多给一两片止疼药,其他的生死由命。
至于刚才那个烧伤士兵,我估计他挺不过今晚。
我几乎是从下午2点一直忙到晚上9点,整整七个小时连轴转,期间除了喝了一口水外没有任何休息,所以在没有新的伤员送来后,我几乎是直接瘫倒在地,两条腿跑得酸胀不已。
夜幕降临,护士长排了夜班值班表,没有轮到的人可以先去吃晚饭然后睡会。
第一道轮班里没有我,但我靠在一个角落里,毫无睡意,也不想吃东西。
看了一天的断臂残肢,我的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我的白大褂和白手套几乎没有一处干净,全部被鲜血染红,望着那一片片得不到救治的伤员,我的心底涌起无限哀伤。
我有点后悔来这里了,并不是觉得累,而是想家了,想念母亲做的烤松饼,想念安稳的教堂和温暖的小窝。
我有点想哭,但看见其他女护士都跟没事人一样,也不好意思哭了。
我终于能理解黛丝为什么会变得易怒敏感,这种场景看多了,谁不做噩梦?
黛丝现在过得怎么样呢,有跟哥哥好好相处吗?我的一走了之应该也掀起了不小的舆论风波吧,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回应的。
黛丝没了我后,是更自由了,还是会不舍呢?
想到这里,我连忙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再往这方面遐想了,来前线不就是为了彻底把黛丝忘掉吗!以后心里不许再想“黛丝”这两个字!
“喂,小神父。”
忽然,一位护士叫了我一声,并扔过来两块面包和一小袋矿泉水:“怎么不吃饭?那第二天你可撑不住啊。”
我猝不及防被食物砸了满怀,发现这位护士就是把我从烧伤士兵旁赶走的姐姐。
我连忙道谢,拆开面包进食。
“我叫克拉,这里的护士长。”克拉说着,在我旁边坐下,“我白天不是故意凶你的,事出紧急,谅解一下。”
我连忙点头:“没事,我明白的,而且我摸清这里的工作方式了,明天不会手足无措了。”
“可以嘛,适应得好快!”克拉朝我竖起一个大拇指,“不过你看起来像有心事,方便跟大姐姐倾诉一下吗?”
我脸一红,还没有女生这么直白地跟我说过话,而且面对靠谱的年长者,人总是会不自觉地产生信任感,也许我经历的这些事在她眼里都是过眼云烟呢?
反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地把事情全说了,不过隐去了黛丝和哥哥的姓名。
克拉听完差点“噗”地一声笑喷,随后当场开怀大笑,捂着肚子笑道:“不是、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事哈哈哈哈……你还是个小情种哈哈哈哈!!”
我有些尴尬:“这些事现在听起来是很好笑,但当时我真的很痛苦。”
“是的是的,所以小神父,恭喜你长大了!”克拉朝我竖起一个大拇指,“你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的,及时摆脱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听到后还是有些失落:“为什么这么说……我对她不好吗?”
克拉忍着笑:“孩子啊,爱不是卑微乞求来的,而是相互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