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76)

接着是窗帘,“刷”的一声,阳光泄露。

夏天天亮的早,晨起的日光也热,西墙上落了窗户的影,一层是卧室的窗,一层是阳台的窗,光被玻璃晕染,变成荡动的波纹。

“我以为你还没醒,”四目相对,秦茉俞有些尴尬,她笑了笑,没话找话道,“早饭在锅里,过会儿我要去复查,你起了自己吃吧。”

音落秦茉俞又笑了一下,她放下窗帘,没提昨晚的事。

昨天秦茉俞洗澡时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但水声太近总会有干扰,外面的动静她并不能听得很清楚,但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黎江白在干什么。

迟来的关心令秦茉俞慌张,她悄声将浴室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却只听见了黎江白关门的声音。

又走了。

秦茉俞很清楚黎江白去了哪里,头上还没洗净的泡沫阻拦了她追上去的脚步,她怔愣的站在浴室门前,不知哪来的一阵清凉风吹了进来。夏天热,秦茉俞便没开浴霸,水蒸气虽然也暖和,但也抵挡不住这阵风。

她站了很久,久到头上的泡沫消失殆尽,身上的水珠也被吹干,摸上去凉的不行,秦茉俞打了个哆嗦。

水声不断,已经蔓延到整个浴室。

秦茉俞吹头发的时候也在走神,脑袋里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她总觉得这个家快要散了,虽然人都还活着,可没有一个是把心放在家里的,且不说黎江白的父亲,就说黎江白,她的亲生儿子都似乎是在别人家长大的。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要不是她和黎江白生病了,或许她与黎江白之间也不会有太大的转变,动辄打骂仿佛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她很清楚她的爱有多畸形,也很清楚这个家庭有多畸形。

时钟一点一滴的慢慢走,不紧不慢甚至有些拖拉,秦茉俞的头发早就干了,她坐在黎江白刚刚坐过的地方,看着转动的秒针,等着黎江白自己回来。

“孩子的病跟你有很大关系。”

张医生的声音回响在屋里。

秦茉俞又怎会不知道,黎江白这样有很大的原因是被她逼出来的,但秦茉俞心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即便她什么都清楚,可她还是不太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

秦茉俞的目光跟着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这像是某种希冀,她盼着黎江白自己认清。

窗帘将两个人隔开,黎江白知道秦茉俞并没有离开,被拉长的影子延伸到窗框上,黎江白看着那影子,叹了口气说:“昨晚你把我带回来的吗?”他眨了眨眼,“我记得我睡在晏温家了。”

影子晃了一下,秦茉俞好像点了点头,她说:“嗯。”

简短的一个“嗯”里饱含无奈,秦茉俞闭了闭眼,不停的深呼吸以维持平静,她现在听不得“晏温”两个字,尤其是从黎江白口中说出来,这让她恨不能将黎江白的天灵盖掀开看看,到底是哪一块儿出了问题,怎么就凭空多了这么个人出来。

但黎江白偏不随她愿,他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秦茉俞迫切的想让他忘记晏温,他就迫切想让秦茉俞承认晏温,母子俩拧巴的要命。

“那你是不是见到晏温了,”黎江白无意识的抠了下床单,依旧看着窗帘上的影,“还有柳叔叔,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以前就不说了,这回你总该信我了吧?”

黎江白说的很轻很慢,带着些小心,但他每个字都咬的很重,给这份轻慢里添了些急躁。

也正是这份缓慢的急躁,火星似的点燃了秦茉俞憋着的那个炸药桶,秦茉俞从昨儿个下午烦到现在,没比黎江白好哪去,她本来就是个受不得激的性子,现下终于在黎江白反复的刺激下彻底崩溃。

“晏温晏温!满口都是那个晏温!”秦茉俞猛地扯了一下窗帘,一个挂钩倏然掉了下了,滚过窗台,掉在木地板上。

秦茉俞压着声音的怒吼撞破人耳膜,那些年被打的恐惧骤然席卷,黎江白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子挡在胸前,他挪动着腿,小幅度的往床头退去。

“昨晚我去找你,是人家刘叔叔看你可怜,好心给了你一碗饭!你跟个哈巴狗似的蜷在人家门口,你丢不丢脸!”说话间秦茉俞绕过书房,走到黎江白门口,她凭着怒火一手一下子捶在门框上,关节处登时渗出殷红。

秦茉俞疼的停顿了片刻,她深深吸气,缓了一会儿,接着阔步走向黎江白床前,她用那只流着血的手指着黎江白,颤抖地说:“我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你都跟狗一样待在人家门口!还想着那个什么晏温什么柳叔叔,你脑袋里有多大点儿地儿啊能让你装这么多东西!你当你演戏呢还是唱曲儿呢一出一出的没完没了!我告诉你黎江白,你给我老老实实好好吃药,把你脑袋里那些破烂玩意儿都给我清出去!少去别人家丢人现眼!再有一次你就别回来了!别指望我一次次把你带回来,我秦茉俞丢不起这个人这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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