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喜捧着提盒正站在街头左右张望,一见到她,便颠起脚尖喊了起来:“小姐!”
声音划破长空。
云海棠这才想起留她在望月楼的事。
只见小姐的一双眼睛像是刚刚哭过,红红一片潜在眸底,两手空空,像被夺了魂,翠喜便知道定是没找到那贼人,急得不知所措。
“没事。”云海棠轻描淡写,“咱们先去敬香吧!”
“可是……”翠喜欲言又止,不敢明问,怕戳着小姐伤心,那可是夫人在世时最珍贵的一套针。
云海棠的唇角轻轻上扬,透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她轻声道:“非余之,余不可得。”言罢,她又话锋一转,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笃定,“那人,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翠喜听了,在一旁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小姐打小便是这样,一肚子主意。在她印象中,小姐认定的事情,似乎就没有做不成的。小到不善厨艺的她,竟能煮出一碗香气四溢的泥鳅面;大到在太子幼年生辰宴上,偷偷随老将军混进宫。
眼下,见小姐镇定自若,翠喜一改愁容,好奇道:“小姐可是又有了什么妙招?”
“嗯——”云海棠的计还没说出口,忽然一辆马车从两人身边辚辚而过,在雪中碾出清晰的两道痕,空中弥留下淡淡的白芍香。
这香味怎么如此熟悉?
云海棠怔在原地,目送马车渐远才回过神来:“对了,刚才那个大姐怎么样了?”
“说了便来气!”翠喜把云海棠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那位大姐怀抱患儿,一路行乞。本以为华庆街商铺林云,可寻些钱两为她的孩子看病。可那些店家都以正月里迎门不接灾客为由,通通将她打发了出去。
后来一位摇着青竹扇的公子路过,方许下那个赏银五百的谎言。
大姐当真信了他。
好不容易一路跪到了望月楼,但之前答应给她银两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众人愤慨万千,纷纷指责落跑之人是个不堪之辈。
后来,一个衣冠楚楚的白袍公子站了出来,慷慨其词,周边商户们在他的号召下,竟纷纷捐款,并形成了积善堂,堂邸便设在了望月楼。
“这么说来,大姐有救了?”云海棠惊闻,天下竟有这样转悲为喜的好事,双眸闪着星光。
“何止那位大姐有救。”翠喜拍了拍小姐斗篷上的覆雪,笑出两团酒窝,“听说,那些商户们商议了,打今日往后,每月各家向积善堂中捐赠银两,由望月楼集中保管,待京中有人或贫或困,急需银两的时候,酌情救助。”
“这倒是妙事一桩!”云海棠听着翠喜口中所述的白袍公子,又想起马背上那个将她紧紧守护的模糊身影,和刚才之前所救之人,像是心中的一根轻弦被无意拨动,整个人颤了一下。
难道是他?
第12章 十年不见
太傅府最北侧拐角边的后门轻轻关上,马车行远。
书房里,一席靛蓝卷云纹款款落在地上,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衬得熠熠生辉。
“老师!”顾允恒屈膝跪地,左手置右手之上,拱手于前,头深深叩至地面,半晌不为抬头。
“世子殿下,快快请起!莫不可折煞老夫!”太傅梁仲礼早就半身向前,倾着欲扶他起来,只是顾允恒等礼毕,方肯起身。
眼前的世子又长高了许多,眉宇间透着朗朗盛意,梁仲礼的手好似落向他的臂膀,堪堪又收了回来:“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是的,学生十年未见到老师了。”顾允恒落座,将太傅递来的南糯白毫抿在唇间,“您的茶还是这么香。”
他的嘴角轻露出一抹笑,像个团圆节里和父母攀絮的孩子。
梁仲礼命人把香炉添了后,便遣去所有下人。
“这是南诏国的茶,新元的时候,陛下御赐。”梁仲礼说着,轻叹了一声,转而道,“此番陛下召北玄王进京,你父王病重未至,你当先行进宫才是,不该先来我这老人家府上喝茶。”
顾允恒听太傅的口气,有暗暗的感伤,已心有所知。
近些年,京中传闻,陛下身体每况愈下,由太后协太子整理朝政。梁仲礼当年是太子太师,后擢升太傅,年高德勋,在朝中本该纵横捭阖,但如今却渐渐失了实权,只守着个后世无忧的官阶。
“您是恩师,教诲学生处世为人之道,理应先来拜见。只是,我如今这一副名声,恐给您带来不便,故而才走的后门,还望老师不要责怪为好。”
“你与太子,无论是北玄世子,还是未来储君,都是老夫看着从小长大的学生。在老夫眼里,你们都是一样的澄澈清明。”梁仲礼说着,目光落向顾允恒,仿佛回首往日光景,“那时候,你是太子伴读,文华殿里最聪明的就是你们两个,一个动,一个静,倒是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