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以来,大周与大宛在此交锋过数次,但每次战酣之后,大宛便会稍稍退兵,点到为止。
就像伺食的豺狼,等待一个机会。
近来,两边相交安稳,北玄世子却没有撤散兵力,而是在原地扎营,除了应有的防御,大部分时间,便让将领携士在校场练兵。
校场台上走上来一个将领,对着底下清点人数。
“到!”大牙在云海棠的身后猛地喊了一声。
云海棠惊魂未定,却见台上的将领走下台,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你叫什么?”将领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遂问道。
“尚将军,这是小云!”大牙在身后骄傲地介绍着,“他是我们村的,他爹娘都被大宛人杀了,所以跟我一样,甘愿入营,一起报仇雪恨!”
云海棠没有说话,任凭大牙激动地说。
尚将军看了一眼在队伍中略显娇小的身影,眉毛微微挑起:“身子这么单薄,以后记得多吃些!”
说着,径直往队伍后面走去。
“还多吃些,都快没有粮草了。”身旁的小兵嘟囔了一句。
“什么?没粮草了?”其他的士兵听了赶紧凑上来问。
小兵撇撇嘴,没敢多说:“我也是听说的。”
其实,他并未听得真切,只不过是见尚将军对云海棠有些关照,一时心里有些嫉妒而已。
军营中的拉帮结派不在少数,这个小云本来就不是他们队的,士兵的心里便有些不满。
“这话可不能胡说,轻则虚言惑众,重则扰乱军心。”大牙亮了一嗓门。
尚将军走出队伍之后,留下士兵们在校场操练,自己去了主帐汇报今日情况。
刚一打帘子进去,便见有位不算年轻的士兵站在主将面前,眉心紧缩。
“世子殿下!”尚将军是个喜武之人,甫一看见这般身材威武的士兵,向顾允恒拜了之后,便向那人问道:“你是哪个营的?”
“我是凉卫营的。”身旁的士兵道。
他的语气深厚而有力,简直不像是个士兵,倒比尚将军更像个将军。
“他叫老云,之前在山中帮我们打过几次埋伏,后来被凉卫营发现,所以收了来。”顾允恒向他介绍道。
“哎,巧了!”尚将军一屁股在帐内的木凳上坐了下来,“咱们营今日也来了个新兵,叫小云,敢情咱们这里风起云涌啊,哈哈哈……”
顾允恒笑了笑,他知道尚将军在说什么。
顾允恒的佩剑名曰“长风”,取自风破长空之意,长风剑出,削铁如泥,出神入化。
军中最喜欢谈论的,一是兵器,二是神人,任何主将,得此两者,便能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所以,尚将军说的风起云涌,顾允恒便知道,他在拍自己的马屁。
老云却没有这样从容的心态,看着顾允恒与尚将军喜笑颜开的嘴角,眉头拧得更深了。
“主将,粮草辎重迟迟不到,军中已有人开始传言,说粮食不够了。”老云打断了两人的笑声,继续禀报。
听闻他的声音,顾允恒止住了笑意,打量了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确实是个心系责任之人,于是道:“你能察觉到军中细枝末节,并及时上报,是个可用之材,以后就跟着尚将军吧,不必再回凉卫营了!”
尚将军在一旁心花怒放,没想到世子殿下会把这样一个人赏给自己,心里比得了银两还要高兴。
老云随尚将军一同出了营帐:“尚将军,行军讲究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但是眼下我们的粮草马上就要断绝了,主将为何不管不顾?”
尚将军并不了解粮草一事,只是知道世子殿下行事向来稳妥,必是会有安排,于是伸手勾了他的肩道:“主将自有他的主意,我等只要做好本职之事,静待将令便可。”
尚将军将老云安置在了他所辖管的雍卫营。
入夜,老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没有亲眼见过粮草,只是听军中有人传言粮草不足,所以干脆从山中出来,想着立即禀报北玄世子,这才被凉卫营的人发现,他就是这段时间在山中帮助他们合战的一个当地百姓,于是纳入营中,给了一个真正士兵的身份。
可是,现在看来,禀报之后,主将好像也并未上心,只是把他调来了雍卫营,跟在尚将军身边。
凉卫营多为收尾,雍卫营却主打先锋,来雍卫营是很多士兵的心愿,都是年轻气盛的热血儿郎,谁不想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杀个痛快。
但是老云的年纪明显与那些愣头小年轻不相符,他岁数本就大些,长得也是老成,再加上栉风沐雨了许久,面上更显得沧桑。
除了面上沧桑,他的心里也比一般的小士兵要更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