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艾俱焚(54)

确定了许仕康想和自己爬上同一条船,兰旭便不再拐弯抹角,直说道:“门生故吏充斥官场,非社稷之福,但这种情况,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感受到兰旭微弱的示好,许仕康微微一笑:“若真如你预测的殿试生变,那对我们、对皇上,都不是坏事。”

兰旭眉目一横:“你查到什么了?”

“果儿中毒的那家酒楼你吃过没有?边关菜做得非常正宗,据说大厨是老板花重金从边关挖过来的。”

“然后?”

“我去查了查,酒楼老板是个非常年轻的女人,名叫吴秋雁。”

兰旭一脸茫然。许仕康忍笑道:“公主御夫有术啊,我才回来几天就听说了吴秋雁的艳名,驸马大人居然没听说过。”

兰旭面皮一热,直觉这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催道:“少说东说西的,这女人是谁?”

“吴秋雁,六年前便以‘归雁’的花名名满京城,如今不过双十年华,已是‘芳华香’和‘回头酒楼’的老板娘。”

青楼、赌坊、银庄、当铺和酒楼,不是想开就能站住脚的。勾栏瓦舍出来的奇女子,短短六年支撑起两处产业,背后一定有人支持。京城远离边关,少见异族,因此兰旭才会肯定果儿中的“草枯藤”是鈚奴作祟。这些西域人,只有出没在京城最大最正宗最新的边关菜酒楼,才不那么引人瞩目。

许仕康瞥了眼兰旭:“周相督查果儿的案子,想必审问过吴秋雁,过后仅仅是另其整改,看来是个本分商人。你觉着呢?”

兰旭似笑非笑地回看他,许仕康绷不住,也乐了。

马车转向,速度减缓,兰旭撩开窗帘,是距离公主府两条街外的胡同里,居民区的侧方,西墙墙根儿底下,灰砖黑瓦,檐低道窄,没什么人。

兰旭放下帘子,说道:“我在这儿下车。”

许仕康也没想送他回府,以他俩的交情,避嫌为上,交恶更好。二人心照不宣。

许仕康在车壁上敲了两下,车马缓缓停住脚步。兰旭下车前,犹豫一瞬,回头轻道:“……保重。”

——他跟周成庵没什么交集,许仕康却不同,如果转投皇上,周成庵不会善罢甘休,许仕康面临的险境,一步错,满盘输。

许仕康扬起嘴角,眉眼飞扬。恍惚间兰旭仿佛看到了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第十五章

兰旭牵马出了胡同,绕到街北口,再顺着大道,慢慢腾腾地踱回公主府。

他心情很古怪:和许仕康的暂时和解,如同堵在胸口多年的大石块终于松动,释然的同时,又有些失落。从前他拼死拼活地告诫自己记恨许仕康,却忽略了,如果真的恨,何需时时提醒?所以当释然的情绪一经浮现,掩埋的真实心境露出真容,他感到万分愧疚,他对不起艾大哥。

逝者已矣,放不下的是活着的人。他对不起艾大哥的已经够多了,单是诀别爻儿,就令他无地自容,再多的借口都无法否定抛弃的事实。有时候他在想,他的念念不忘,是真的想为艾大哥昭雪,还是仅仅给自己搏一个心安。

兰旭满脑子胡思乱想,把马交给门房,回了西院。一踏进院门,什么失落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被剃了秃瓢的院子,大脑一片空白:如狂风过境,枝零叶落,落叶厚厚地积了满地,像铺了层厚厚的棕绿相间的大地毯;树木残存的笔直躯干像几根落地衣架,这若不是他的院子,他倒是能真情实感地赞叹一句“好手艺”。

这时平安和喜乐各拿了只大扫帚进来,见到驸马爷,都踌躇了一下。兰旭闭了闭眼睛,叹道:“你们先下去。”

说罢径自迈进西跨院,抬手刚要敲响花时的房门,转念想到,自己已打定主意,不给这孩子半点儿念想,不如就此事晾晾他,想来他心虚,也不敢搞出什么名堂。

遂,脚步一转,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夜当值,又应付花时、许仕康,早就困倦不堪。兰旭净了手面,解衣欲睡,正脱掉换洗的里衣,房门突然洞开!一股疾风席卷,却是花时推门而入,气冲冲跑到兰旭跟前儿兴师问罪:“为什么躲我!”

兰旭赶忙抓过外袍披上,然而没有里衣打底,仓促间腰带系得松松垮垮,领口大敞,露出脖颈到胸膛的一片白肉,更显得欲盖弥彰。

兰旭搪塞道:“谁躲你了,我要休息了,你——”

花时眼睛都红了,脑子一热,上手去扒:“你浑身上下哪儿我没看过,这时候穿上衣服了,还说不是躲我!”

“胡闹!”兰旭扣住他作乱的手,一把将人搡到凳子上,“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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