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遁走,许仕康回头道:“这是谁?”
兰旭厉声道:“不能让他逃了,他是吴秋雁的人!”
许仕康道:“他交给我,再有半个时辰,花时散值,你去堵他!”
言罢,追身而去。
第六十章
林午阳急,周成庵比他还急。
谁得到真正的随侯珠,谁就能实际控制无记业,让吴氏姐弟乖乖从命。当年,周成庵与吴瑛芝密谋,为表诚意,未索取随侯珠。但如今,吴瑛芝墓木已拱,吴大章尸骨待寒,一个双十年华的吴秋雁,不堪一击。
于是,在派人去湖州暗杀兰旭的同时,他也派出人秘密搜查随侯珠的下落。谁知随侯珠线索中断,倒是在吴大章隐居的盐村竹屋前,发现了两名杀手的尸体!后又得知,花时追捕兰旭,致其落水,不知死活,周成庵彻底坐不住了——他可以断定,这颗该死的珠子,不是在兰旭身上,就是在花时身上!
若在兰旭身上,兰旭死不足惜,可真正的随侯珠葬身河流,那公主手中的假随侯珠就变成了真的,吴秋雁姐弟的身份无法证实,就算登上了皇位也不能服众;一旦许仕康为首的武将集团,以此为借口,纷纷转去拥趸下课的小皇上,那他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周成庵心中懊恼——当初真应该在许仕康亲手杀了艾松之后,再找个理由把他杀了!自己本想着,许仕康六亲不认,狠辣无情,独嗜金银财宝,奢靡无度,这种人,只要许以重利,最好控制,若能为他所用,武将势力便尽在掌控;却不想竟是养肥了一条毒蛇,用自己给他的钱财,收住了军队人心不说,而今还要反过头来咬自己一口!
最意外的,鈚奴乘隙犯边,许仕康未动,仅仅派去个裨将任识器。而军队被许仕康围拢得铁板一块,风都透不进去;宫里,余从海又随军出塞;周成庵发觉自己成了个瞎子聋子,许仕康和小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根本无从知晓。
故此,他准备以探望太后妹妹为由,进宫掌握个情形,谁知又被“吴秋雁下狱候审”的消息绊住了脚步!
周成庵在丞相府的书房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踱步,深深呼吸一口气后,沉淀心思,继续思索——
从好的一面来看,如果随侯珠是在花时手里——花时身份是个雷,引线在手,想来不至于养痈殆患——周成庵定了神,踏实许多——自己总可以万无一失地,把珠子拿到手,到时再放出吴秋雁,自己仍掌握着主动。
无记业起事迫在眉睫,周成庵顾不得许多,得知花时散值时间,派人蹲守,花时一旦闲暇,就请他来府上做客。
他这番心思,与花时不谋而合。见不到吴秋雁,那就把随侯珠给周成庵,反正花时坐山观虎斗,大雍死得越惨,兰旭越痛苦,他越快意。
兰旭隐在艾府,窥视着花时走出许仕康府邸,只等他出了巷口,自己便跟上去。不料有人捷足先登,那人武职打扮,给花时看了什么牌子,花时便随之而去。
兰旭眼睛一转,悄默无声地,远远缀在二人身后。直到不多时,兰旭认出是前往周成庵府邸的必经之路,遂拾起一块石头,出其不意,击晕了引路武人。
花时倏然回身出剑,眸光锐利!兰旭气息凌乱,狼狈躲过;交手数招,将花时引到背人暗巷,兰旭转回身子,纱笠被迎头的剑气割成两半,掉落在地,凌厉的余锋在面颊上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紧接着,已被怼靠墙壁,剑达颈间。
花时见是兰旭,目光掠过他全非的面目,漠然的神色微微泛起波澜,旋归死寂,略略放低了剑,揶揄道:“自投罗网?”
数日不见,兰旭一门心思全在制止花时,未曾去想经历纷繁纠葛之后,乍然重逢的第一句话,该怎样说。
秋风悠悠,黄昏晚霞,时间不等人。可花时没有收剑的意思,兰旭僵持不得,语重心长道:“爻儿,此时收手,犹未为晚。”
花时冷笑道:“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兰大人的脑袋值钱得紧,伤到一点儿,人家可是会心疼的。”
伤口的血顺着脸颊滴在剑上,乱点落梅,跟衬得花时疯言疯语。兰旭垂眸,瞥了眼颈间利剑,再抬眼时一片清明:“你不信我,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你,如果你能杀了我,我还会感谢你。”
花时面目狰狞,持剑往前一送:“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已经崩溃了,你不必用毁灭大雍的方式折磨我,”兰旭平静得像亘古不变的山川,“从抛下你的那一刻开始,每天都是煎熬;十六年后,我又爱上了我儿子,可我不能恨,不能怨,不能生气,甚至不能难过,只能作为父亲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