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九拍了下脑门,挥剑断绳,同时说道:“看来你知道你那个男宠有问题了,正好,我还担心你难过,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呢。”
兰旭重获自由,精神为之一震,举步要走,突然顿住,转头看向枕边的小瓷兔。
深宫禁卫森严,果儿天潢贵胄,年纪幼小,乍逢家变,定是前呼后拥,怎么可能落入爻儿手中?
他只挣扎了一瞬,便将小瓷兔收回怀中,怀揣一丝侥幸,也是一场豪赌。
赌他的爻儿本性淳善,赌他的花时天良尚存。爻儿嘴上说得再凶狠,看他伤重,还是会哭着让他醒来。
一点儿没变。
这一次,希望爻儿是在骗他。
百转收念,他深吸口气,意志凌驾肉/体之上,与伍九出门上马,朝内城疾驰。
兰旭侧头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伍九道:“那两个官兵发现你不见了,就追了出去,我就赶紧去找你,却碰见你那个男宠过来,哭哭啼啼问你的下落,哭得我闹心,就告诉他了,意思让他别担心,等着我把你带回来,谁知道去了一看,只有那两个官兵的尸体,你又不见了,吓得我啊,不知道怎么办,就回去找林午阳想办法,林午阳说,狗皇帝要杀的人一定是好人,这件事他一定管到底,就派人出去找了。”
兰旭心道真是阴差阳错,那两个杀手要是早点上门,估计他已经在无记业上过香了。
伍九继续道:“……我本来还怕你那个男宠再找上门来,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却没想到他再没露过面。前些日子,我居然看到他穿着官服从署院衙门出来,而且还会武功!我就猜,他是朝廷派来害你的,你家道中落肯定和他有关系,偏你这个傻子被蒙在鼓里。这么一想,你大概率就在他手里,但没有十足把握,我不敢告诉林午阳,省得镖局那帮狗东西笑话我。我就跟踪你那个男宠,但他武功太高了,怕他发现我,我就远远地跟着,跟丢了两次,第三次我带足了干粮和水,跟丢了就在原地等一天,到了晚上等他经过,我就再跟一段,跟了三天,终于让我找到这个破庙了,今早等他出来,确定走远了,我才敢进来,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还真是被他软禁了。”
兰旭不合时宜地感动了起来。一想到此人身份,之后免不了被利用的命运,于心不忍,不禁旁敲侧击道:“伍九,你有什么梦想吗?”
伍九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我总觉得我还小呢……啊,对了!我从没出过湖州,有机会,我要走遍大江南北,吃遍各地美食,看遍各地美景!”
兰旭淡淡一笑:“真是个好梦想,一定要实现它。”
伍九嘿嘿笑道:“先攒钱吧,没盘缠都白搭。”
“伍九,别让任何人动摇你的梦想。按照让你快乐的方式度过一生,才是真正的活过,连神仙都要羡慕呢。”
“你今天说话好奇怪,”伍九道,“跟交代遗言似的。”
“……”兰旭虚弱地翻个白眼。
内城的城门近在眼前,兰旭让伍九停下马。
伍九不解,仍依言驻马。
兰旭道:“求你个事儿,去署院衙门找到许仕康许将军,告诉他,艾府故人,老地方见。”
伍九惊讶道:“你怎么还和官府打连连?”
兰旭黯然道:“除了你,我没人可以信任了。”
伍九印象中的兰旭永远是一副运筹帷幄,沉稳自如的先知神人形象,此刻语气幽微,脆弱无助,面色憔悴,疲惫伤感,不知怎的,让他难以拒绝,半晌道:“好吧,我得避着点儿镖局的人,林午阳可讨厌官府了。”
说罢,见兰旭没动,只好自己下马,仰头道:“你脱险了,记得回来看我啊。”
兰旭点头,又道:“记住你的梦想,千金难买爷乐意,给个皇帝都不换!”
伍九朗声笑道:“谁要做皇帝啊,做神仙倒是可以考虑!”
兰旭粲然一乐,纵马向西而去。
伍九怔怔地看着他奔向烈日的身影,像一只绝然的飞蛾,但那个笑容,又好像他本身就是一轮冉冉东升的旭日,温暖明亮,过目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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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旭马不停蹄赶到西陵渡口,一路疾驰,心悸气短,全凭着一个念头撑到现在。他不敢下马,一旦下去就再也爬不上去了,再遇到追兵,不束手就擒,就只能死战到底。
想来可笑,他不希望伍九被利用,却成了第一个利用伍九的人。
爻儿说,许仕康让他找自己,他就不能一直待在府中,现在的日头,应该已经点完卯,出衙门去请大夫,然后回神庙了。
可惜随侯珠还在爻儿手里——爻儿受过元厥教导,深谙各国风俗人情,想来知晓随侯珠的意义;再者他与无记业牵扯日久,即便以前不晓得吴秋雁的真实身份,借此顺藤摸瓜,配以许仕康的动作,现下已然心中有谱——这是个一触即爆的引线,一旦随侯珠落入吴秋雁或周成庵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必须得在随侯珠面世之前平息叛乱,最大限度降低元厥在背后的作用。等到事情结束,再引导皇上注意到元厥的复兴。到时候,就是元厥趁着鈚奴出兵大雍迅猛发展,而非元厥挑唆鹬蚌,阴谋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