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旭笑笑没说话。伍九包扎完,看着这处因自己而受的伤,期期艾艾道:“那个……对不起啊……”
兰旭笑道:“真对不起我,就多练练你那三脚猫功夫。”
伍九看他四平八稳,淡然若水的样子,不知怎的,心底生出一种惭愧,挠挠头,说道:“那个,我承认,因为你那个……那个癖好,我之前是对你有点儿成见,哪家好老爷们儿干那事?但你不计前嫌救了我……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以后你就是我过命的兄弟,我再也不会瞧不起你,也不躲着你了。”
这话说得兰旭一言难尽。说实话,若不是看伍九好利用,他压根儿不会在他身上花心思。思及此,再看伍九满脸的感激,兰旭颇有些愧疚,拍拍他落在肩膀上的手,说道:“谢谢。”又问,“对了,上次那么晚的,你出去做什么?”
伍九看了看被兰旭碰过的手,很仗义地没收回去,回道:“还不是你买个酱肉那么久,我怕你出什么事儿呗,谁成想碰上一出崔莺莺夜会张生……诶不对,是李亚仙义救郑元和,诶也不对……”
荒腔走板不着调,兰旭无语至极,懒得搭腔,套上衣裳。伍九以为他臊得慌,赌咒发誓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说着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旋坐到兰旭对面,卖关子道:“这样,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也说一个我的秘密做交换,你就不怕我说出去了,怎么样?”
兰旭很是好笑,他想到了逢年过节,果儿拿到不喜欢的零嘴儿,就到处跟人家换,还美其名曰“我跟你第一好,才舍得跟你换的”。伍九不外如是,遂忍笑道:“什么秘密?”
伍九四下看看——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但说秘密前,都要有个仪式性动作——凑近了,抬手掩口,小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林午阳不敢拿我怎么样吗?”
兰旭摇头,也吊起了好奇心。
“因为这个镖局,是我爹拿钱给他开的,我是他少东家呢,”伍九洋洋得意,“最关键的,”又左右看看,“他喜欢我姐!”
兰旭的眼神瞬间深邃:“你爹是谁?”
伍九道:“我爹头年儿死啦,临死前说我没脑子,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就把我放林午阳这儿了,让他管教我,还不让我告诉别人我的身份。我可就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千万别往外说。”
知子莫若父。兰旭心中默念了句“他爹对不起”,又道:“你莽撞冲动,但也说明你嫉恶如仇,你爹为你做这般打算,真是用心良苦,”捧了两句,继续道,“那你姐呢?”
“我姐在京城,做买卖,好久没见着她了,据说她生意做得还挺大。”
——京城。
伍九是湖州本地人士,但满口京城用词,兰旭本以为,湖州人杰地灵,镖局又汇集了天南海北的人物,伍九受风气影响,会些官话也情有可原,谁知他竟与镖局、与京城还有更近一层的关系!
兰旭满手黄豆正愁找不着砂锅,伍九倒自己蹦出来了,还想再探听下去,却有人敲门打断了对话。伍九正要去开,外面那人等不及似的,直接推门而入。
李镖师走进来,看了眼兰旭的伤,说道:“没事吧?”
伍九看他不顺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比比划划抢话道:“那么长那么深的口子,怎么可能没事!”
李镖师同样看他不顺眼:“是啊,也不想想他这伤是怎么来的?”
伍九脸腾地气红了,挺起腰就要吵嚷,兰旭忙拽了下他的袖子,跟扽了牵引绳似的,伍九一下子偃旗息鼓,气哼哼地偏过头不吭声了。
李镖师不再理他,转头冲兰旭道:“之前你说,这茶叶,找谁要,得好好想想,什么意思?”
兰旭给他倒了杯水,笑道:“天马镖局振振威名,官道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要卡,卡的无非一些过路银子,这些老规矩,李大哥您最清楚。”
李镖师听他说话慢条斯理,如清泉濯尘,春风拂面,很是心旷神怡,燥火渐渐降了温度,更专心听他讲话,闻言回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往常这些打点,都会算在费用里。”
“这就是了,那些官兵不要银子要茶叶,而且战力高强,李大哥不觉得很奇怪吗?”
李镖师不假思索道:“不错,我也觉得他们有问题,不太像官府衙差。”
兰旭道:“兰某拙见,抢茶叶的,多半是失了茶叶,又追讨不回的茶寇,也就是说,他们的茶叶,是被官府剿了。”
兰旭点到为止,李镖师接着他的话道:“如果能查出来前些日子,哪些私茶贩子让官府掀锅端了王八,就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