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不珍惜,辜负了爷一番心意。”
姰暖眼睫垂敛,默默淌泪,语声轻乎缥缈如云烟。
“别用这种恩赐的语气说话,好似别人不回应你的施舍,便是不知好歹。”
江四爷眸色瞬暗,眼睑微眯睨着她,“你说什么?”
姰暖掀起眼帘,黑白分明的眸蒙着层雾气。
“攻阀和掠夺都是你们军阀的天性吗?所以你做错了事,冒犯了人,也理所当然,不用道歉,不用对受难者的遭遇负责,还自以为予人些许的迁就,便是天大的恩赐,是宽怀大量恩同再造,别人就要对你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是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毁了她。
江四爷黑眸幽邃,定定盯着她,眉宇间似是蒙了层霜。
“还是那么牙尖嘴利,既然这么不满,这么怨,逃都逃了,你还来找爷做什么?”
姰暖眼睫轻颤,淌着泪痕的脸白的剔透。
“你堂堂一军主帅,说话总该有几分分量,你自己说不会亏待我,现在呢?你就是翻脸不认人了,也总不能六亲不认吧,我肚子里是不是你的孩子,你自己不清楚吗?”
眼见小姑娘都委屈哭了。
一帮人面面相觑,觉得自家主帅被骂的,似乎也不太冤。
杜审摸着鼻梁挪到项冲身边,默默看戏。
姰恪被姰暖一番哭骂惊出一身冷汗。
他急得错步上前,护住自己妹妹,壮着胆子同江四爷对峙。
“四爷贵人事多,日理万机,自然不能同我们这等平头老百姓计较。”
“事已至此,这也的确不能怪我妹妹不懂事。”
“这归根究底,她一个还在念书的小姑娘,摊上这等事儿,惊慌失措怕的乱了分寸口不择言,那不是人之常情?这女子清白名声可重过性命,岂能不害怕不慎重不慌神的...”
“真看那么重,就该早点儿来认了,爷可说过不管她了?!”
江四爷语气冷沉,带着几分气怒,视线始终凝在姰暖面上。
小姑娘白净的面庞淌着泪,若梨花带雨般,素丽乖软的可人。
就是牙尖嘴利,说话实在不中听。
不说话的时候,倒是哭得没声没息,委屈也都揉在一团云棉里似的,叫人看得胸闷。
姰恪噎了噎,咽下口郁气,捏紧拳头。
明明是逞凶犯错的那个,他怎么就这么理直气壮呢?
心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强权压人,他们兄妹,也只有低身恭顺的份儿。
于是顺势淡着脸接话儿,“四爷既说管了,那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暖暖的肚子,可等不得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在场所有人。
十几双视线,齐刷刷盯向姰暖纤细的腰身儿。
目光如炬。
......
第3章 她那时,真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
姰暖墨黑瞳珠微晃,一只素白小手儿,下意识拽住天蓝色小衫的下摆,遮住腰腹。
她抬手蹭掉面上泪痕,适时流露出仓惶无措的眼神看了看江四爷,随又即垂下眼帘。
先前文管事那番质疑羞辱的话犹言在耳。
时隔近两月,江四爷若是厚颜无耻,真不想担这份责任。
她的确也没法证明,孩子的父亲就是他。
若非不得已。
她也不愿意寻上门来,自取其辱。
可为了孩子,她总要赌一把。
江四爷眸光幽邃睨着她,好半晌才开口,语气十分冷沉。
“项冲!”
立在身侧的项冲一愣,忙收回视线,低低应声,“四爷。”
“累了,给她先安置个院子,这事儿回头再说。”
冷冷撩下一句话,江四爷没再看姰家兄妹,自顾提脚离开。
他军靴包裹的修长小腿,路过地上浅青墨画的油纸伞,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伞沿拎起,捞住伞柄撑举,径自踏进雨幕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姰暖滞怔僵立。
众人面面相觑。
杜审舌尖儿轻顶腮侧,抬手揉着脖颈,偏脸对项冲睇了个眼色。
“你安顿吧。”
“大家伙儿都散了,几天儿没歇好,回去都修整修整,午膳后听信儿到书房议事。”
几位将官纷纷应声,陆续提脚离开。
文管事这才有了气儿,忙招呼家仆替诸位爷撑伞。
人都走了。
文管事卷袖抹汗,赔着笑脸同杜审和项冲毕恭毕敬地说话。
“杜总军和项总军也奔波数日,早日回房修整歇息吧,膳食已经安排人去准备了,这边儿...”,他点了点姰家兄妹,一脸小心地试探,“老奴来安排?”
虽然先前剑拔弩张的,可江四爷既然出乎预料的留下了姰暖,这多半是得认下她肚子里的血脉。
他先前对姰家兄妹可不太客气。
正该趁机表现表现,缓和几分芥蒂才是。